银蛛(112)

解扬含着眼泪也被逗笑了。

“我也觉得柏若是个很好很好的女孩,哥……你一定要照顾好她。她性格文静,不争不抢,想要什么也不会说。她生日是九月,寒露那一天。她喜欢看书,社科类的书她都喜欢。她喜欢猫,被狗咬过所以有点怕狗,她还怕打雷,每次打雷的时候都睡不着……”

“停停停,用不着这么详细。”解钧南头大地喊停,“到时候再说吧,你的第二志愿是哪儿?”

“是……”解扬随口说了一个,“南大物理系。”

“你小时候就爱看那物理书,体测过不了读个物理也不错,以后读出来也能报效国家。”解钧南说。

“嗯……哥,时间不早了,你早点休息吧。过几天爸就把钱打给你,你一定要去医院看病,别耽搁了。”解扬说,“还有两个月,我就要高考了,这段时间我也不给你打电话了。哥,你要照顾好自己。”

“我知道了,你在家里,也要照顾好咱爹咱妈。等身体好一些,我就继续出去打工,家里的负担也能轻一点。”解钧南说。

“好……再见,哥。”

“好……”

“等一下!”

突然挣脱理智控制身体的恐惧让他叫住了解钧南。

“怎么了?”

哥哥的声音依然那么耐心。

解扬的眼泪在哥哥看不见的地方汹涌地流淌着。

他用上了全部的力气,才克制住了喉咙口的哽咽。

“喂?解扬?”哥哥在电话那边喊道。

他平复了心情,再次扬起了微笑。

眼泪顺着嘴角流进口腔,又咸又涩。

“哥,我爱你……你是全天下最好的哥哥。”

“……我还以为你要说什么呢。咱中国人不整那一套,下不为例啊。”解钧南在电话那头哑然失笑,他顿了顿,说,“……我也爱你,你是天底下最棒的弟弟。”

挂断电话后,他在电话亭里失声痛哭。

黯淡的路灯和寂静的道路吃掉了他悲痛的哭声。

许久后,他擦干眼泪,顶着夜色徒步回家。

在父亲的坟前,他给他最后烧了一捧纸。

“以后……就让哥哥来给你烧了。”

他依然每天花四个小时步行回家,在回家路上收集破烂,又在第二天进城上学的路上,去临近的废品站卖掉。

他比从前更细致,更耐心地照顾着智力障碍的母亲,每一天,他都从为数不多的空闲里抽出一段时间来教母亲如何照顾自己。

他依然伏在昏黄的电灯下,认真地写着每一日的作业。

他比从前更努力地活着,为了能够了无牵挂地去死。

唐柏若还是和高山遥同进同出着,她为了让他远离自己的蹩脚演技,让他感到深深的心痛。

无法保护自己心爱之人的悲哀和无力。

他从未怨恨过她,从始至终,都是切肤一般的自责和悲痛。

解扬带着这份哀痛,计划着自己的死亡。

他要用一次精心策划的死亡,将自己和唐柏若,都从痛苦的深渊中拯救出来。

第二天,他给学校请了三天的病假,拿着牟鸡换给的名片,走进了一家黑诊所。

他卖掉一个肾,拿到四万块钱。

这四万块钱,他分成两份。

一份假借父亲的名义寄给远在江都治病的哥哥,另外一份则放在铁皮盒子里,和一张“往前走,别回头”的纸条,埋在他和唐柏若经常去的秘密基地。

作为标志,他在埋铁皮盒子的地面上,用石头摆出了一个笑脸。

“你要一直笑啊。”他对这张笑脸说。

1997年的4月18日,机会终于到来。

已经有一段时日没找他麻烦的高山遥大概是在别处受了不愉快,故态萌发要喊他一起去抓螃蟹。

他从宿舍里拿了高山遥三人组要求的铁桶外,还额外带上了自己的保温杯。

“让你拿桶就拿桶,你还带个保温杯干什么?”冯小米不怀好意地推搡着他的肩膀。

他小心护住了怀里的保温杯,低声道:“喝水用的。”

“嘁,你的讲究真多。到时候看你是喝水还是喝洗脚水。”冯小米嘟囔着。

“你们不买水吗?山上买不到饮料。”解扬说。

在他的故意提醒下,三人组来到学校小卖部买饮料。

一如既往,他是被支使的那一个。

趁三人组在小卖部外边抽烟讲话,他请小卖部的阿姨往他的保温杯里装满了冰块。

一桶冰块倒进保温杯,淹没了尖锐的匕首。

冯小米带路,四人来到那座山上。

一切都按照他的计划发展。

他挣脱绳索,沿着下山的路,追上了高山遥。

他取出保温杯里的匕首,挥舞着冲向高山遥。

他故意装作被打到手腕的样子,让高山遥抢走了匕首。高山遥握着匕首向他刺来,指纹如愿留在了匕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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