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巫+番外(157)

许是读懂了赵珩眼睛里那点儿小心思,李玄度摁了摁眉心,没答应也没拒绝,赵珩便当他应了。粗粝的手掌搭上李玄度瘦削的小腿轻揉起来,力道不轻不重,甚是舒服。

“好像自我骷髅塔重伤之后再醒来,你就变得愈发粘人了。怎么,怕我死了?”李玄度闭着眼享受,嗓音有些许暗哑。

赵珩敛眉垂目,浅浅应了一声。

午后太阳毒,强光自门缝溜进来在房间里拢成一道光束,细细的灰尘漂浮其中,光束也变得柔和起来。赵珩额前垂下两缕碎发,半截揉在光里,随着他身上的动作不停晃动着,像一缕金线。

李玄度掀了掀眼皮,目光在那半截发丝上停留,将那点点金光悉数拢进静湖一般深邃的眸子里。

他这几日着实睡的不踏实,总有种心惊肉跳的感觉。他甚至还卜了一卦,那卦象之凌乱如同被拢进光束里的灰尘,毫无章法,更没有着落。他自负巫族最有天赋的巫,却连这卦象都看不分明,凝在心底的愁云便更深了。

虽不明朗,但他知道这是大凶之兆,必见血光灾祸,只是不知这凶卦会在何处应验。

赵珩许久没听见这人言语,忍不住抬头看了看,却正撞进那湖深潭里,不由心惊了一下。

他从未见过李玄度这般迷茫困惑的眼神。在赵珩的印象里,哪怕泰山崩于眼前,这人也只会微微蹙下眉头,眼底却仍是清明的。就像夜晚高悬半空的月亮,不至使人迷了路途。可眼下月亮似被化不开的惨淡乌云遮蔽,无论如何都找不到方向,人间便也归于黑暗。

“你……在想什么?不困么?”赵珩说着放轻了手上力道。

晃荡的金线骤然止住动作,李玄度涣散的目光重又聚拢起来,定格在那张硬朗俊俏的脸上,轻叹口气道:“怕是睡不成了。”

这话音儿刚落,就听房门被敲响,紧跟着传来方野的声音:“先生,大公子,适才那位范公子来了。”

赵珩应了一声,扭回头对李玄度说:“你若困了便睡下,我去同他说说,有什么事儿明日再商谈不迟。”

李玄度却已经坐起身了,他理了理衣裳,道:“罢了罢了,见了人我们也好早早搬去我自个儿院子住。那院子里我埋……”

李玄度倏地眯起眼,嘴角不经意翘起一道好看的弧度,话音戛然而止。

“那院子怎么?”赵珩捞起地上的靴子套上,扭头问李玄度。

李玄度忙笑着说:“没怎么,那院子是我自个画的图,劳范兄替我修建的,我甚是满意。”

赵珩:……信你才有鬼。

推门出去,院子里除了范清,还站着一位妇人。那妇人见李玄度踱步而来,惊的半响没敢出声。

范清喊了他娘几声,那妇人方才从震惊中勉强抽回一点神思。

“娘,这位便是……”

“李贤弟?!”不及范清道出,孙氏便抢先开了口。

赵珩脸皮微微一抽,心说李玄度的辈分好似那雾江的潮起潮落,起起伏伏。眼前这妇人瞧着尚不足四十岁,若她知道这位贤弟已年过六十,是她老父亲那辈的人,不知这声“贤弟”喊出来她嫌不嫌咯牙。

李玄度冲孙氏拱了拱手,笑眯眯道:“嫂夫人。”

孙氏定定瞧了他好几眼,除了比当年瘦了些,眼前这人似乎并没有多大变化。鬓间不见白霜,连眼角都不曾多一条皱纹……

儿子同她说有故人来访,道是龙虎帮的李长老,只是人瞧着太过年轻了些。孙氏心有疑窦,唯恐有人冒名顶替。又想着会不会是故人之子前来,却也不好错过。这才想着撂下病重卧床的丈夫亲自前来,毕竟儿子尚年轻,龙虎帮当年之事个中细节并不知晓。

如今见了人方才明白,只是故人未老。

当年李玄度在秦阳显露的本事让孙氏知道这人深不可测,江湖之中各大门派有些隐秘功夫也十分寻常,这人许是有什么独门秘法,是以二十年多年过去,仍能让自己保持年轻。

“多年未见,不成想李贤弟还是如此年轻。”孙氏理智回笼,冲李玄度抱拳行礼。

李玄度也回了一礼:“多年未见,嫂夫人的性情还是这般豪爽。”

江湖中人义气当先,饶是多年不曾来往,有时只需一句话便可化寒冰为春风细雨。

“……听说范兄病了,不知是何缘故?”

问起这个,孙氏摇头叹气:“此事说来话长,一时竟不知该从何说起。”

李玄度拢着手道:“也不打紧,不知范兄身体将养的如何了。”

“不见大好,断断续续躺了有大半年光景,如今倒是愈发憔悴了。大夫也看过许多,只是这病根在心不在身,再好的药石不对症也是徒劳罢了。贤弟当知,你兄长这人表面和气心宽,可犯起轴来那是九头牛都拉不回来。他自个钻了牛角尖儿,旁人也只能干瞧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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