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雨臣猛地抬头，眼里闪过一丝讶异。他知道黑瞎子和张起灵素有交情，却没想到对方会在这个时候插手汪家的事。“你救他干什么？”

“不救他，你家小姑娘今晚就得断气。”黑瞎子走到桌边给自己倒了杯凉茶，仰头灌下去大半，“汪灿怀里揣着半罐提纯过的尸泥，是用长白山冻土下的玄冰混合百具阴尸心口土炼的，专门克制汪家的碎玉蛊。他刚才在面摊被张家的人堵了，愣是把那罐子揣在怀里没撒手，血都把尸泥泡成浆糊了，还死死攥着说‘给碎玉’。”

解雨臣沉默了。他想起第一次见到汪碎玉时，那女孩缩在张起灵怀里，怀里抱着块裂了缝的玉佩，看见他就往墙角躲，像只被暴雨淋透的幼猫。他还随时掏出了兜里的糖，哄她。可能是亲人之前的感应吧，他从来不会对外人这么有耐心。

“他人在哪？”解雨臣站起身，玄色的长衫下摆扫过床沿，带起一阵风。

“后巷的板车里，”黑瞎子咂咂嘴，“我把他裹在装猪草的麻袋里，吴邪正满城搜呢，你打算怎么办？”

“回北京。”解雨臣的声音斩钉截铁，“解家老宅有地下室，当年我爷爷修的，能防住张家的眼线。”他低头看了眼汪碎玉，女孩的睫毛颤了颤，像是在做什么噩梦，嘴里含糊地念着“不要”，眼泪顺着眼角的伤疤往下淌。

黑瞎子吹了声口哨：“你可想好了，把汪家人藏进解家，传出去九门那边不好交代？再说吴邪那边——”

“吴邪那边我去说。”解雨臣打断他，伸手将汪碎玉打横抱起。女孩轻得像片羽毛，昏迷中却死死抓着他的衣襟，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汪灿不能死，至少现在不能。”

汪灿是被疼醒的。

左肋的伤口像是被人用烧红的铁钳夹着，每喘一口气都牵扯着五脏六腑一起疼。他想动，却发现自己被捆在一张硬板床上，手腕和脚踝都缠着浸了药水的布条，带着股刺鼻的药味。

“醒了？”黑瞎子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他正坐在桌边用小刀削苹果，果皮连成一条长长的线，在晨光里晃悠。“命挺硬啊，流了那么多血还能撑着，比你家那些死在老宅的兄弟强。”

汪灿的喉咙干得发疼，他偏过头，看见窗外飘着北京特有的杨絮，像雪一样落进窗棂。这里不是杭州，也不是他逃亡时路过的任何一个小镇——墙角摆着的青花瓷瓶，桌腿上精致的雕花，还有空气中若有若无的檀香，都透着一股久居上位的贵气。

“这是哪儿？”他开口，声音嘶哑得像砂纸摩擦。

“解家。”黑瞎子把削好的苹果抛给他，被汪灿偏头躲开，滚落在地。“怎么，怕解雨臣给你下毒？也是，你们汪家的人，大概这辈子都没信过谁。”

汪灿的眼神冷了下来：“碎玉呢？”

“还活着。”黑瞎子捡起地上的苹果，用袖子擦了擦，自己咬了一口，“解雨臣用你那罐烂成泥的尸泥给她敷了，暂时压住了蛊毒。不过你也别高兴得太早，那东西治标不治本，她体内的蛊虫认主，你要是死了，她活不过三个月。”

汪灿的手指猛地蜷缩起来，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他想起姑姑汪凝，想起阿武炸烂的半边脸，想起自己在地道里踩着族人的血往前跑时，怀里那包尸泥烫得像团火。

“我要见她。”

“见她干什么？”黑瞎子挑眉，“告诉她，为数不多的亲人也没有了？还是被她最爱的让杀死的”

汪灿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知道汪家欠解家的，欠吴家的，欠张家的，更欠汪碎玉的。当年汪家为了炼制出能控制张家血脉的蛊虫，将年幼的碎玉扔进实验室，用她父母的骨血做药引，那些事他虽未亲手参与，却也从未阻止过——就像所有沉默的汪家人一样，在家族的罪孽里闭着眼往前走。

“我只是想看看她。”他低声说，声音里带着连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

这时，房门被推开，解雨臣走了进来。他换了身月白色的短衫，袖口绣着暗金色的云纹，手里端着一碗黑褐色的药汤，药味浓得呛人。

“醒了就把药喝了。”解雨臣将碗放在床头，目光落在汪灿身上，带着审视，“黑瞎子说你怀里的尸泥是特制的，除了你，没人知道配方。”

汪灿没动，只是看着他：“我凭什么信你？”

“就凭现在只有我能保你不死。”解雨臣的语气很淡，却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压迫感，“吴邪已经带人到了北京，他说汪家人一个不留。张家的人也在查你的下落，他们需要你活着当棋子，却不介意让你先断条胳膊腿。”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汪灿渗血的绷带，“你要是想活命，就得听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