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床上的汪碎玉突然哼了一声，睫毛颤了颤，缓缓睁开了眼睛。

那双眼睛很空，蒙着层白雾，过了很久才慢慢聚焦。她先是茫然地看了看天花板，然后转过头，目光一点点扫过房间里的人，最终落在解连环脸上。

“吴三省？”她的声音很轻，带着刚睡醒的懵懂，像个迷路的孩子。

解连环的身体猛地一僵，脸色惨白如纸。他下意识地想后退，脚却像被钉在地上，动弹不得。袖管里的玉簪硌得肋骨生疼，像在提醒他那些被刻意遗忘的过往。

汪碎玉的眼神一点点清明起来，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她的目光掠过解连环的左耳后，掠过他捏着墨镜的手指，掠过他下意识抿唇的动作——那是解连环独有的习惯，每次紧张都会这样。

病房里静得能听见心跳声。吴邪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被汪碎玉接下来的话钉在原地。

“你不是三叔。”她的声音很轻，却像道惊雷，在每个人耳边炸开，“你是解连环。”

“你......你怎么......”解连环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像是见了鬼。

汪碎玉笑了，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我怎么会知道？”她的目光扫过瞎子，扫过张起灵，最终落回解连环脸上，“其实我也是不想知道，可是我就是知道.....”

“够了！”解雨臣突然爆喝一声，脸色通红，眼眶里的血几乎要溢出来。他猛地转身，指着门口，声音嘶哑得像被撕裂，“都给我滚出去！”

胖子拉了拉吴邪的胳膊，示意他快走。吴邪却像没听见，只是呆呆地看着汪碎玉，嘴唇动了动，最终什么也没说出来。他终于明白为什么“三叔”总对碎玉淡淡的，原来那不是讨厌，是愧疚，是不敢面对——而他们所有人，都成了帮凶。

瞎子捡起地上的玉簪碎片，塞进解连环手里，推着他往外走。解连环像个提线木偶，任由他推着，目光却死死盯着床上的汪碎玉，眼神里充满了痛苦、悔恨，还有一丝连自己都没察觉的乞求。

张起灵没有动。他依旧坐在床边，掌心还残留着她后颈的温度，像团烧不尽的火。

解雨臣的胸膛剧烈起伏着，他看着满屋子狼藉，看着妹妹脸上那抹近乎麻木的笑，突然一拳砸在墙上，指节瞬间渗出血来。

“滚！”他又吼了一声，声音里带着哭腔，“都给我滚出去！”

走廊里传来杂乱的脚步声，最终渐渐远去。病房里只剩下他们三个人，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和药味，像个被遗忘的坟墓。

第110章 有些债，还不了

解雨臣的手指死死扣住解连环的衣领，将他按在走廊冰冷的墙壁上。消毒水的气味混着解连环袖管里飘出的玉簪香气，在鼻尖缠绕成一团刺人的腥甜。他的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骨节抵着解连环的喉结，每说一个字都像在咬碎什么：“说！当年西王母宫，陈文锦说你活着的时候，你躲在哪？！”

解连环的墨镜早在挣扎中掉落在地，露出一双与吴三省几乎无异的眼睛，此刻却盛满了惊惶。他试图掰开解雨臣的手，声音发颤：“小花，你听我解释……”

“解释？”解雨臣突然笑了，笑声里淬着冰，“我八岁那年，解家祠堂的香灰落了满桌，你知道我是怎么对着牌位磕头的吗？我磕到额头流血，求你回来看看我，可牌位上的你连眼睛都不会眨一下！”他猛地松手，看着解连环顺着墙壁滑坐在地，喉间涌上腥甜，“你知不知道，那些叔伯拿着你的假死证明逼我签字时，我连笔都握不住？他们说‘解家不能没有主心骨’，可我的主心骨，早在西沙海底墓就成了一具被你们合谋伪造的尸体！”

走廊尽头的窗户没关严，风灌进来卷起地上的落叶，像谁在低声啜泣。吴邪和胖子想上前拉架，却被瞎子拦住。他靠着墙，指尖夹着的烟烧到了尽头，烫得他猛地一哆嗦，却只是盯着地面那滩被踩碎的烟蒂，像在看二十年前那纸签满名字的协议。

解连环从地上爬起来，膝盖在瓷砖上磕出青淤也浑然不觉。他想去碰解雨臣的肩膀，动作却在半空中僵住——这孩子瘦得硌手，肩骨像出鞘的刀，哪有半分当年躲在他身后抢糖葫芦的软嫩模样。“雨臣，当年是迫不得已……”

“迫不得已？”解雨臣弯腰捡起地上的墨镜，狠狠砸在解连环脚边，镜片碎裂的声音在走廊里回荡，“所以你就看着我被扔进狼窝？看着那些人用烧红的烙铁逼我学规矩？在枪林弹雨中一点一点成长。你就是个胆小鬼，当年和我妈妈在一起的时候，不敢承认你是不是解连环，更是在她怀着碎玉的时候，纵容吴三省将她骗上长白山，两人合伙杀了她，我说的不对吗。”解雨臣越说越气，手也不自觉的攥紧了几分：“对自己的亲生女儿，都能下得去手，你不仅是个懦夫，还是个畜牲。”说完，松开了解连环，苦笑道：“吴邪从小到大有那么多人保护，纵使经历了那么多，还能剩下那一份纯粹，唯独我们的兄妹，什么都没有，只有一身的伤疤。我自己的父亲，明明活着，二十几年，面也没露过，或许见过吧，只是他把爱给了吴邪，不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