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脸上的表情比礁石还硬，只说‘掉海里了’。我不信，一拳揍在他脸上，打得他嘴角淌血。他也不还手，就那么直勾勾地看着我，说‘瞎子，你要是还想让他活着，就别再找了’。”

瞎子的喉结滚了滚，像是在吞咽当时的血腥味：“那时候我就该明白，这俩小子怕是演了出戏。可霍玲疯了，考古队的人要么失踪要么闭嘴，我就算猜到有猫腻，也找不到证据。九爷躺在病床上咳得直不起腰，拉着我的手说‘连环这孩子命硬，不会有事的’，可我看见他枕头底下压着解连环小时候的长命锁，锁上的红绳都被攥得褪了色。”

“就这么浑浑噩噩过了半年，我收到一封匿名信，信封上只有三个字——格尔木。”瞎子的声音突然绷紧，像是被什么东西勒住了喉咙，“我当时就觉得不对劲，那地方除了那个鬼实验院，没别的名堂。等我赶到疗养院门口，就看见一群黑衣人守在那儿，个个穿着黑袍，脸上蒙着银纱，连眼睛都遮得严严实实。”

“我绕到后墙，听见里面传来说话声，不是普通话，也不是方言，叽里咕噜的像鸟叫，又带着点金属摩擦的质感。后来才知道，那叫上古密语，是万奴王时期传下来的鬼话。”瞎子的手指在椅背上抠出浅痕，“我扒着窗缝往里看，心一下子沉到了底——霍玲被绑在椅子上，眼神直勾勾的，嘴里不停念叨着‘铜鱼’；还有几个考古队的队员，也被捆在墙角，脸色白得像纸。”

“可我翻来覆去看了三遍，就是没看见吴三省。”瞎子突然低笑一声，那笑声里带着点嘲讽，又有点无奈，“那老狐狸，果然没让人抓住。我正摸出炸药想炸开后窗，后领突然被人攥住，嘴巴也被捂住了。一股子熟悉的烟味飘进鼻子，我就知道是吴三省那狗东西。”

“他把我拽到疗养院后面的沙枣林里，按住我的肩膀压低声音说‘别冲动’。我甩开他的手骂‘你他娘的还有脸说？解连环呢？霍玲都被折腾成什么样了’！”瞎子的声音陡然拔高，又猛地收住，像是怕惊扰了什么，“他蹲在地上卷了根烟，打火机打了三次才点着，火苗在他眼里跳得像鬼火。”

“‘连环没死’，他吸了口烟，烟雾从嘴角冒出来，把脸遮得模模糊糊，‘我们在墓里就发现不对劲，考古队里有内鬼。他假装跟我闹翻，就是为了引内鬼出来。’我问他解连环在哪儿，他却不说，只说‘活着，比谁都安全’。”

“我盯着他的眼睛看，想从里面找出点破绽，可他那双眼，早就被斗里的沙子和算计磨得深不见底。就在这时，疗养院的侧门开了，两个黑袍人抬着个担架走出来，上面盖着白布，边角处露出只手，手上戴着枚我再熟悉不过的银戒指——那是解连环十八岁生日时，九爷送他的成人礼。”

瞎子的声音突然哑了，像是被沙枣刺扎了喉咙：“我当时脑子嗡的一声，什么都顾不上了，抄起地上的石头就要冲过去。吴三省一把抱住我，力气大得像头熊，在我耳边吼‘那是假的！是连环自己演的戏！他故意让内鬼以为他死了，好混进那个组织里’！”

“‘哪个组织’？我问他。他咬着牙吐出几个字：‘跟万奴王有关，活了上千年的怪物’。”

“正说着，担架突然晃了一下，白布滑下来一角。我看见那张脸时，浑身的血都冻住了——苍白，消瘦，眼窝深陷，可不就是解连环吗？只是他的嘴角微微翘着，像是在笑。那笑容我太熟悉了，小时候他跟吴三省合伙偷九爷的玉佩被抓，就是这么笑的，带着点得意，又有点紧张。”

“吴三省在我背后推了一把，‘看见了？他没事。’我这才反应过来，那不是死人该有的表情。可心里那股子寒意怎么都散不去，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黑袍人把担架抬上一辆黑色的卡车，车身上画着个奇怪的符号，像只眼睛，又像个漩涡。吴三省说那是万奴王的图腾，‘他们以为抓了霍玲他们就能逼出蛇眉铜鱼的秘密，却不知道连环早就把真正的铜鱼换了，现在揣在他自己怀里’。”

“我问他接下来怎么办，他从包里掏出个笔记本塞给我，‘把这个带给九爷，告诉他，西沙的账，我们迟早会算清楚’。我还想再问，他已经猫着腰钻进了沙枣林，背影快得像道影子。”

“等我回到解家，九爷已经病得下不了床了。

我抱着解连环弄的假尸体踏进解家老宅时，正撞见小花蹲在门槛上，睫毛上的霜花像碎玻璃。那孩子仰着头看我，眼睛亮得像淬了雪的星子，问“瞎子叔叔，是不是爹回来了”，我却不敢看他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