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对不起……”他的声音越来越低，眼皮重得像黏在了一起，可那点残存的意识还在执拗地支撑着，“但是……碎玉……求你……别杀他……”

最后几个字几乎听不清，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他看着汪碎玉模糊的轮廓，忽然觉得眼皮再也撑不住了，身体一软，彻底失去了意识，向前栽倒时，嘴角还残留着那句没说完的恳求。

汪碎玉看着他轰然倒下的瞬间，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她明明该恨的，恨吴三省的阴狠，恨吴邪的执迷不悟，可看着吴邪昏迷前那双盛满歉意与哀求的眼睛，看着他后背那片刺目的红，所有的怒火与失望都卡在了喉咙里，只剩下一片密密麻麻的疼。她死死咬着牙，握着刀的手青筋暴起，却终究没能再往前递出半分。

汪碎玉看着吴邪毫无生气倒下的背影，那道深可见骨的伤口还在汩汩渗血，像条毒蛇啃噬着她的眼。眼泪先是无声地砸下来，砸在布满灰尘的地面上，晕开一小片湿痕，紧接着就变成了压抑的呜咽，肩膀剧烈地颤抖着。

可哭着哭着，她忽然笑了。

那笑声又轻又哑，像破了洞的风箱在嘶鸣，听得人心里发寒。她笑得身子都在晃，眼泪却还在不停地淌，顺着脸颊滑进嘴角，又咸又涩。“呵呵……真是……真是可笑啊……”

她抬手抹了把脸，把眼泪和不知何时沾上的血渍混在一起，指尖划过脸颊时带着狠戾的弧度。“他们才是一家人……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一家人……”她盯着吴三省那张终于染上愧色的脸，又扫过昏迷中眉头依然紧蹙的吴邪，笑声里裹着化不开的凄凉，“他可以为了这个三叔，把自己的命不当命，后背挨刀子眼睛都不眨……”

“那我呢？”她忽然拔高了声音，带着哭腔的质问像碎玻璃碴子扎出来，“我一次次闯进死局救你，为你挡过暗器……我以为我们是站在一边的……”

说到最后几个字，声音彻底垮了，只剩下破碎的气音。“原来……全是我错付了……”

她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猛地向后踉跄一步，后腰撞在石壁上才勉强站稳，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那里面翻涌的不再是愤怒或不甘，而是一片死寂的荒芜——是浓得化不开的失望，像墨汁滴进清水，瞬间染透了她整个人。

“碎玉。”

一只温暖的手轻轻搭上她的肩膀，解雨臣不知何时已走到她身边，声音放得极柔，带着显而易见的心疼。他看了眼地上的吴邪，又看了眼汪碎玉苍白如纸的脸和那双失了神的眼睛，喉结动了动，最终只是用指腹轻轻擦去她脸颊上的泪痕，低声安慰：“别这样……不值得。你已经做得够多了，不怪你。”

他的声音像温水，一点点熨帖着汪碎玉紧绷到极致的神经，却驱不散她眼底那片浓重的、几乎要将人溺毙的失望。

“吴邪！”胖子的大吼震得石壁嗡嗡作响，他冲过来一把抱住软倒的吴邪，手忙脚乱地去捂他腹部的伤口，鲜血却从指缝里疯狂涌出，染红了他的手背，“他娘的！汪碎玉你疯了吗！你知道你干了什么！”

汪碎玉没理他，只是盯着吴邪。吴邪的眼睛半睁着，还在看着她，嘴唇翕动着，像是在说什么，却再也发不出声音。

“天真！天真你撑住！”胖子急得眼泪都下来了，他掏出背包里的急救包，想给吴邪包扎，却发现伤口太深，根本止不住血，“他娘的！这破地方连个医生都没有！”

解雨臣挣扎着站起来，他走到汪碎玉身边，用没受伤的左手轻轻按住她的肩膀，声音沙哑却异常坚定：“别怕，有哥在。”

汪碎玉猛地抬头，看着解雨臣肩膀上的伤口，看着他苍白却沉稳的脸，突然“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哥……我不是故意的……我没想伤他……”

“我知道。”解雨臣拍了拍她的背，目光越过她，落在吴三省身上，那眼神冷得像淬了冰，“现在，该算算我们的账了。”

吴三省没有看解雨臣，他的目光死死盯着吴邪腹部的伤口，看着那片不断扩大的血红，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他踉跄着往前走了两步，想去碰吴邪，却被胖子一把推开。

“滚开！”胖子红着眼吼道，“你还有脸过来？要不是你这老东西骗来骗去，能出这种事吗？！”

吴三省被推得撞在石壁上，他滑坐在地，双手插进头发里，发出痛苦的呜咽声。他这辈子算计了无数人，躲过了无数机关，却没算到吴邪会替他挡这一刀。

他想起吴邪小时候，总追在他身后喊“三叔三叔”，眼睛亮得像星星。却在夜里，会夜夜梦回，20年前，长白山的那抹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