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带过来了。”他从怀里掏出个小小的布包，解开绳结，把那个歪歪扭扭的布偶放在她掌心，“你绣错了。”

汪碎玉愣住了，指尖抚过布偶的后颈，那里的月牙疤歪歪扭扭，针脚乱得像团麻。

“我的疤，没这么大。”张起灵握着她的手，让她的指尖触到自己后颈的位置——那里确实有个浅浅的月牙形疤痕，比布偶上的小了一半，“下次绣，我给你摸。”

汪碎玉的手指猛地一颤，眼泪砸在布偶的脸上，把黑纽扣缝的眼睛打湿了。她突然像被刺痛般抽回手，布偶“啪”地掉在地上，她踉跄着后退，脊背狠狠撞在竹椅的扶手上，疼得倒抽一口冷气。

“你们认错人了。”她的声音发着抖，指尖在空气中胡乱摸索，像是在寻找可以依靠的东西，“我不是汪碎玉，你们要找的人……不在这儿。”

吴邪脸上的温和瞬间褪去，他捡起地上的布偶，布偶的蓝布沾了灰，黑纽扣眼睛歪在一边，像个被遗弃的孩子。“认错人？”他往前走了两步，皮鞋踩在青石板上发出沉闷的响，“那这布偶上的月牙疤，是你随便绣的？那七种蓝线的水鸟，是巧合？还是说，”他举起那半块奶糖，玻璃纸在光线下泛出冷光，“这半块糖，也是我们认错了？”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汪碎玉猛地抬手，想要推开靠近的人影，却在触到张起灵衣襟的瞬间僵住。她摸到那枚熟悉的青铜铃铛，十年前他总挂在腰间，碰撞时会发出细碎的响。

“让开。”她用力推过去，掌心撞在张起灵的胸口，却像推在一块烧红的烙铁上。他纹丝不动，连呼吸都没乱半分，只有铃铛被撞得轻响一声，像在嘲笑她的徒劳。

“汪碎玉，你不够义气。”吴邪的声音沉了下来，带着十年积攒的委屈，“当年在气象站，你说等我们回来分奶糖；我们守了十年约定，你却躲了十年——这就是你说的‘等你’？”

胖子跟着点头，军绿色外套上的泥点随着动作往下掉：“就是！当年你在汪家威胁我们离开得时候多能耐？现在装什么缩头乌龟？我们是能吃了你还是能卖了你？用得着藏得这么深？”

汪碎玉的肩膀抖得更厉害，她知道他们说的是真的，那些记忆像潮水般涌上来，带着蛇沼的篝火味、雷城的硝烟味，还有长白山雪地里那半块融化的奶糖味。可越是清晰，她越想逃——她怕他们看见她空茫的眼睛，怕他们发现她连针都拿不稳，更怕他们眼里的心疼，会变成日后的累赘。

她猛地侧过身，想从张起灵和竹椅的空隙钻出去。这个角度她摸过无数次，窄得只能过一个人，是她为了方便自己活动特意留的。可就在她探身的瞬间，一道黑影突然挡在面前，张起灵不知何时动了脚步，正好堵住那道空隙。他的手臂几乎贴着墙，形成一道密不透风的屏障，她能闻到他身上的松木味，混着雨水的凉，像极了青铜门里的气息。

“让开……”她的声音里带了哭腔，指尖胡乱抓着他的衣袖，想要撕开一道口子。布料被攥得发皱，他却像没察觉般，只是微微低下头，黑眸在昏暗中亮得惊人。

“没地方可去了。”他的声音很轻，却像锁链般缠住她的脚踝，“外面在下雨。”

汪碎玉的动作突然停住。是啊，外面在下雨，她看不见路，跑出去只会摔进泥里，像十年前那个在雪地里挣扎的夜晚。可她宁愿摔进泥里，也不想面对眼前这双眼睛——那双总能看透她所有逞强的眼睛。

“我真的不是……”她还想说什么，却被胖子突然拽住手腕。胖子的手很暖，带着常年握枪的老茧，攥得她生疼。

“别装了！”胖子把她往屋里拖了两步，竹椅被撞得“哐当”一声，“你闻闻这鸡汤！你当年在蛇沼偷喝我炖的汤，也是这股当归味！你敢说你不记得？”

鸡汤的香气混着药味涌过来，汪碎玉的胃突然抽痛了一下。她确实记得，那时候她发着低烧，偷偷舀了一勺胖子炖的当归鸡汤，被烫得直吐舌头，张起灵还递给她半块奶糖压惊。

“放开我！”她用力挣开胖子的手，指尖却被他袖口的纽扣勾住，棉布被撕开道小口子，冷风灌进去，激得她打了个寒颤。

就在这时，张起灵突然伸手，不是抓她，而是脱下自己的连帽衫，轻轻罩在她肩上。衣服还带着他的体温，宽大的兜帽盖住了她的半张脸，把所有窥探的目光都挡在外面。

“回去。”他在她耳边低声说，气息拂过耳廓，带着不容拒绝的温柔，“汤要凉了。”

汪碎玉僵在原地，连挣扎的力气都没了。连帽衫上的味道包裹着她，有松脂的冷香，有雪水的清冽，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奶糖甜香。那是她当年塞给他的奶糖，被他揣了太久，连衣服纤维里都浸了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