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女医纪事(138)
作者:乔小懒懒
“师娘的话,朕都记住了。只是课业实在繁重,朕觉着都快生出病来了,师娘能不能……”朱翊钧用期待眼神视她,“替朕向先生说说情?”
其实他也不抱希望,张居正于学业上向来严厉,从来不肯通融,这师娘说不准和先生也是一条心。
“可以啊。”出乎他意料,顾清稚答应得很爽快,“只是臣妇有一言,陛下可否愿意一听?”
“师娘请讲。”
顾清稚道:“臣妇家中还有许多西洋人的小玩意儿,可谓是琳琅满目,您只要熟读罢《尚书》一篇,臣妇便赠您一样,可好?”
“师娘今日如此说了,可就不许言而无信。”朱翊钧笑眯眯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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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入夜时,朱翊钧被宫女迎去安歇。
李妃转身亦欲离去时,顾清稚忽然在背后唤住她。
“圣母娘娘。”
她又回首:“顾娘子还有何事么?”
“臣妇欲斗胆恳求您。”顾清稚掀起裙角,倏然下拜。
李妃眼中一惊,忙俯身扶她手搀起来:“娘子有甚话直言便可,何须行如此大礼。”
看似纤弱的女子却强硬着不肯直身,李妃也难拽起她,目光中顾清稚埋首跪伏于地,声音圆润:“臣妇有一请求,生怕触怒圣母。”
李妃无奈道:“我哪里会怪娘子,您但说无妨。”
“臣妇请圣母毋以外子之名戒谕陛下。”素手交拜于额前,顾清稚诚挚道,“外子虽蒙恩位居首揆,亦是臣,而陛下是君,纵陛下才值冲龄之年,然君臣之礼始终不可废,否则纲常颠倒何益于社稷,望圣母纳之。”
平日只要朱翊钧有所懈怠,李妃常搬出张居正以告诫,在她看来自是一套屡试不爽的话术,往往能够骇得朱翊钧生怕张先生会来责罚,于是在恐惧中收敛了行止。
但李妃料想不到皇帝此刻的忌惮将引发如何恶果,那将是臣子的倾家之祸。
果然,李妃沉下秀眉:“娘子不知,我亦是无计可施,皇帝时而脾气顽劣不守训教,只有张先生能教他消停些,若非实在无奈何,我哪里肯如此。”
“圣母心中苦楚,臣妇皆明白。”顾清稚应道,一语挑动李妃心弦。
缓缓抬首,她凝望李妃双眸:“主少国疑之时,圣母以弱质身躯肩挑先帝嘱托之重担,时有隐忧思虑,迫切盼望陛下独当大任承担重器,您方得以宽心撤帘还政于帝。只是陛下再幼也是君,自古儒家即讲究君臣尊卑上下之道,您以臣吓之,岂非将臣子置于不忠不义之地乎?您对外子的倚重信任,臣妇一家皆感激涕零,愈不敢居功自傲,外子更是整日惶恐惴惴,所思者唯虽殒身不足以报皇恩万一。”
李妃沉默不答。
垂目与身前女子对视,眸中映出烛火明灭下女子素白却坚定的脸孔。
不知为何,她望着顾清稚忽而生了几分羡慕意,想她能自由出入民间门庭行她所悦之事,同是女子,自己余生却已困囿于这深宫之中。
借着深沉夜色,李妃唇角不由苦涩挽起。
“张先生与顾娘子能如此同心合意,实在教人欢喜。”她上前,复又握住顾清稚手腕,柔柔将她搀起,“我虽读书不多,可也不是那等壅蔽无知之辈,娘子一说,我便知晓了你们的难处,日后再不提便罢。只是娘子能为着张先生来当面进言,这份心我瞧着也感动,哪里会再教娘子为难。”
闻言,心始稍宽,顾清稚又行一躬礼:“臣妇拜谢圣母,拜谢陛下,拜谢皇恩。”
“快起身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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趁着年节刚过,顾清稚操办了场家宴,专程宴请与张府素有往来的友人、门生以及家眷们。
门生多为隆庆五年张居正所举进士,个个神态谦谨,前来作揖称“见过师母”。
顾清稚皆笑应,座中忽见一暌违已久的面容,立即端了钧瓷杯盏迎上前去:“今日招待之酒可还勉强合王先生之意?”
王世贞循声抬目,瞳孔定在她的脸上,忙撩袍起身一躬,亦展唇笑道:“多年未见顾娘子,顾娘子还是这般活泼。”
“活泼不好么?”张居正蓦地开口。
王世贞一愣,旋即失笑,向他指了指顾清稚:“太岳眼中顾娘子还能哪里不好?”
那双清澈眼眸在她身上详视了片刻,旋即回道:“元美欲过问我之家事?”
多年不见,此人还是这般嘴硬。
王世贞勾唇,爽快将杯中玉醅一饮而尽,俄而放下瓷盏予了侍女再添,朝着顾清稚拱手:“前月王某入京时途经南直隶拜访了徐阁老,他老人家身体近来颇为康健,言笑奕奕,还托王某来向娘子带话,问娘子何时归去探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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