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女医纪事(139)
作者:乔小懒懒
自退田风波,徐阶历了数年的颠簸动荡,终于在高拱罢去后始得太平时日,安心在乡里养老。其间多有门生故旧谒见,他接待时亦常向众人探问朝中动静,观阅邸报,对大事关注不减往日。
顾清稚自然与他时常有书信来往,其中多对平生最得意弟子张居正不吝夸赞,尤其是后者寄予他信中那句“手扶日月,照临寰宇”更令他击节称赏,连声言道自己老迈不堪只愿求田问舍,如若再见了这学生,该是怕应羞见张郎才气,和羞遁走了。
但他晚年康泰是不假,却从未有过殷切盼自己回乡的言语表露。
“外公真是如此说?”她试探着问王世贞。
王世贞已近酡红的面上顿然露出大为受伤的神情,向后一仰:“王某还能谎报诓娘子不成?娘子宽心,王某乃正人君子,平生最不好信口胡诌。”
顾清稚怀疑地瞥了他一眼。
“……您还不爱信口胡诌?”
“……顾娘子何以如此评价王某?”
“王先生有前科。”
“何为前科?”王世贞困惑。
顾清稚眼瞳转了转,答:“您从前就爱编排人。”
还爱造谣人风月故事。
王世贞受伤神情更深,锁住眉头辩解:“做文章哪里能叫编排?王某又不是翰林院编史的修撰,何必要拘泥于所谓事实真相,若字字句句皆须按信史排列,只怕不仅讨不了阅者的喜爱,自己做了也徒然心闷,那做文章有甚意义?”
他一面小口啜饮着佳酿,一面振振有词,顾清稚一时竟被他这通理论驳倒了,须臾也想不出反驳的言辞来。
或许此即为明人笔记有趣处,虽观者心知其中必有许多添油加醋不实之语,然那股扑面而来的人间烟火气亦令人神往。
他浑然不觉对面女子心思已飘至不知何处,继续接过侍女斟满的瓷盏,往桌案上那盘盐焗酥鸡下箸。
脑海掠过上月徐阶于家中接待自己场面,着实问了好些关于时局的政事,末了又摆手笑道不提也罢。
又指着这位顾七娘少时临摹的一幅字,称赞其近年已大有长进,可惜自乞休以来,再未能得见亲孙一眼。
王世贞如何不晓他意,当年他与严嵩有杀父之仇,自个儿又实在管不住那张嘴和那杆笔,多蒙徐阶一力维持,他才免遭严嵩报复。
他心中自是感激,著书时对tຊ他人皆是有褒有贬,唯独对徐阶外貌品行政绩不惜誉美之词,又怎么会骗他外孙。
“顾娘子不信王某。”他深感被冤枉,歪了歪脑袋,“看来王某就不该来贵府讨您嫌。”
顾清稚忙抚平他伤痕:“我哪能不信您呢?听闻朝廷提了王先生湖广按察使,我恭喜王先生还来不及呢。”
王世贞一闻此语陡然舒心不少,当即面露春风,视向张居正:“王某沉居下僚多年,幸蒙元辅拔擢之恩,王某必肝脑涂地恪尽职守,断然不教元辅失望。”
张居正对嘉靖二十六年的那届同科进士皆相当眷顾,有意委之以重任,多有累年困顿者至此仕途终于平顺,为此朝野又有多人鼓噪不平。
“王先生一口一个元辅相公,不说夫君,我听了都尚觉见外,那这样,”她拾起张居正的手,“我替夫君做个主张,王先生还是依原先旧例,唤他太岳罢。”
顾清稚笑语,然心头忽而掠过感伤。
日后亲故寥落,若是好友旧朋尽皆远去,她不敢再思他的心境会如何。
望了眼庭中圆月,那抹清辉堪堪挂上疏桐梢头,满庭觥筹交错下却是难掩寂寞沙洲冷。
“顾娘子!”女眷那桌又来唤她,她忙回到座中应酬,微笑又重回了她唇角。
第57章
“听闻顾娘子也是南直隶人, 那可巧了,我有幸竟能和娘子是同乡。”唤她的是申时行妻子吴芸,鸦青色的乌发盘于脑后, 小脸白皙可人,出身苏州名门,谈吐亦是开朗而不乏知书达理。
“吴娘子当着大家的面就和人家顾娘子攀起亲来了,就欺辱我等不是江南人, 我们哪里受得了这委屈。”有女眷笑谑,一面争相来与顾清稚把盏, “娘子可不能只饮她吴娘子的酒, 也得卖我们个面子。”
吴芸细致,见顾清稚一盏接一盏下去,面颊上已悄然蔓上红晕,生怕她醉了不好说话,忙去扯了她解围,冲众人笑道:“明明是我先叫了顾娘子来,诸位可不许和我抢。”
言罢,吴芸拽过顾清稚粉紫云锦褂子的衣袖,牵着她坐下,语气热切:“拙夫常在家中感叹顾娘子待人用心, 常有家乡风味送来, 我与拙夫故土之思都宽解了不少, 若非顾娘子,旁人哪里能及得上您半分细心呢?”
上一篇:穿进异世后走上人生巅峰了
下一篇:八零致富从做彩灯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