防她攀(97)
她没有看向阿藤指着的那梅花一眼,转身便回到了廊下,绣鞋踩过游廊青砖上初初落下的雪花往梧桐苑走去,叶忆葡走的并不快,在院墙外头的小路上便能清清楚楚听到院内小厮的声音。
“咱府里可真是双喜临门呐!”一个小厮难掩兴奋,只从声音中便能听出满身的笑意。
另一个小厮也是透着喜气忙不迭的应和道:“前儿个二公子才刚醒,今儿又传来这般好消息,咱家的宁妃复宠了!”
“还好咱家大小姐福星高照,怀了身孕,不然还不知要在那冷宫里待到何时呢……”
叶忆葡听的明白,宁妃这么快又怀有身孕了……她自己都为察觉的皱了皱眉,他们口中所说的应该就是谢照虞的阿姐,之前的宁庶人,至少不用枉死冷宫内了,念及此,叶忆葡由衷地替谢照虞感到高兴。
待那天青色身影转过月洞门,穿堂风捎来半句零散叹息,"二公子今晨咳了血,偏不肯叫叶姑娘知道......"
随着那双绣鞋一步步行进院门,碎雪粒子被风吹散开,檐角上的冰棱"咔嚓"一声断裂,惊得小厮们慌忙噤声垂首端好了手中的物件,铜盆里的水仍是冒着热气。
叶忆葡心底叹息,是有意无意,她倒懒得去探究分明,那秋红但凡得了一点消息便会告诉阿藤,两人倒是莫名的有些默契,谢照虞的一举一动倒是让自己清楚的很,
晨起后,阿藤替她梳头时,玉梳子沾了茉莉油一遍遍篦过青丝,嘴里絮絮念叨着,“谢公子受了伤后昨夜咳得厉害着呢……”,铜镜里印出小丫头绯红的耳尖,发生了这许多事之后,阿藤近来越发对这个肯明媒正娶小姐的谢照虞颇有些好感,若非是阿藤在一旁念叨了一个早上,叶忆葡本是不会来看谢照虞的。
廊下新糊的茜纱灯笼映着满地碎琼,谢照虞半倚在青绸软枕上,苍玉般的手指正抚着一块铜符,帘子响动的刹那,他却不动声色的将铜符压到了锦被后面,
"叶姑娘安。"侍女打起锦绣帘子时,鎏金香球便撞出清脆的声响来,晨光中隐约浮动着波焫香的气味扑面而来,混着浓苦药气在鼻尖纠缠,这是宁妃卯时便差人送来的赏赐之一——西域进贡的奇香燃在缠枝鹤嘴炉里,倒把满屋药味衬得愈发清苦。
捧着药盏的侍女与叶忆葡擦肩而过,珐琅盏沿的热气氤氲了少女鬓边碎发,口中还有意念着,"姑娘快劝劝公子吧,这药热过三遍都不肯喝,只盯着门口瞧……"话音未落,里间传来闷咳,
叶忆葡抬眼瞧向屋内,月白中衣领口随着谢照虞剧烈的咳喘滑下半寸,露出锁骨处寸许长的烫伤,那是昨日得知她在收拾行装欲走时,他从床上滚到地上打翻了银丝罩,被炭火烫伤的印子。
叶忆葡既然没走成,自然是因为知道了这事,既然知道了,却总也狠不下心对他,毕竟,影安的话就在耳畔,
“我天赋不在学医,可师傅也全力教过我一二,我看了那脉案,寻秧之所以不肯前来只肯赠药,是因为谢家公子先天不足,命数只怕难以久长。”
难以久长……阿藤更是在一旁哭着帮腔,这么好的人,老天怎忍心呢,一个命不久矣的人又经得起几次摔伤烫伤呢,不过多等些时日再走也是一样的,不仅是阿藤,在场的影安与浪遏都没有反对,她们都对这个痴情又注定命短的人生了怜悯。
叶忆葡到底是没有狠心离开,谢照虞为了自己如此自伤倒让她无端生出了几分歉疚,只好索性再留几日,待他再好上几分罢了。
榻上的人墨发散落,红色的伤痕更衬得玉颈肌肤胜雪,苍白中透着玉色光泽,倒比一旁案子上的红梅更加灼眼,
“叶小姐?"谢照虞的轻唤惊破她的愣神,她才发觉自己盯着那红痕看得太久了,叶忆葡赶紧移开了视线,
只见谢照虞借着侍女搀扶勉强坐直,散落的乌发被金丝发带草草束起,晨光透过茜纱窗棂描摹他侧脸轮廓,眉目间清丽依旧,眼尾那抹病气的薄红倒像是工笔晕染的妆容,那淡淡的病容,反倒为他添了一抹惹人怜惜的脆弱之感,我见犹怜,见叶忆葡目光落在他领口,他缓缓抬起修长白皙的指尖轻轻扯了扯衣襟,那点红痕便隐入阴影,仿佛从未存在过。
明明是是半带羞怯的看向叶忆葡,却让人觉得一见到叶忆葡他整个人仿佛在暗夜中看见星火一般,微微抬起的眼眸,眼中闪烁着熠熠光芒,都在告诉叶忆葡,他见到她,是多么欢喜。
“叶小姐快请坐,”他的声音喜悦中带着几分难以掩饰的病中微弱之感。
“谢公子,可好些了?”叶忆葡一边说着,一边在座位上落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