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昭昭的快越之旅(322)
待弘历退下后,端妃独自在书房坐了许久。
慈宁宫内沉水香与药香交织,厚重的帷幔将殿内衬得愈发昏暗。
太后枯瘦如柴的手从锦被中滑落,被雍正一把握住。
那只曾经轻抚过他发顶的手,如今冰凉得令人心惊。
"皇帝..."
太后的声音细若游丝,浑浊的目光费力地聚焦在儿子脸上,"哀家走后...你要善待十四..."
雍正喉头滚动,内心也是十分难过,他的母后始终更是在乎小儿子。
最终他还是答应了,将母亲的手贴在额前:"皇额娘放心,儿子一定...好好待十四弟。"。
太后的胸膛剧烈起伏,枯枝般的手指突然收紧:"还有皇后..."
她艰难地喘息着,"她虽有错...但终究是乌拉那拉氏的女儿..."
蜡黄的面容浮现出最后的威严,"不要...废了她..."
殿内鎏金自鸣钟的滴答声突然变得震耳欲聋。
雍正望着母亲殷切的目光,沉默良久,终是缓缓点头:"儿子...答应皇额娘。"
一丝欣慰的笑意浮现在太后唇边。
她最后看了眼床顶绣满祥云的帐幔,缓缓阖上双目,再也没有睁开。
"皇额娘——!"雍正的悲呼惊飞了檐下的寒鸦。
消息传到景仁宫时,皇后正倚在窗边看雪。
听完剪秋的禀报,她浑身剧震,手中的暖炉"咣当"坠地,炭火溅了一地。
"姑母..."她喃喃唤着,突然发疯似的扯下满头发簪,"本宫要去慈宁宫!"
剪秋哭着拦住她:"娘娘!您还病着啊!太医说——"
"滚开!"
皇后一把推开她,赤着脚就往殿外冲。
才迈出两步便重重摔在冰冷的地砖上,咳出一口鲜血。
宫女们手忙脚乱地将她扶起,却见她满脸是泪,十指深深抠进掌心:"为什么...为什么连您也不要臣妾了..."
她挣扎着爬到殿门口,对着慈宁宫的方向重重磕了三个响头。
额角撞在门槛上,鲜血顺着惨白的脸颊蜿蜒而下,她却恍若未觉。
当夜,皇后高烧不退,整夜都在呓语。
时而喊着"姑母等等臣妾",时而厉声咒骂。
天将破晓时,她突然清醒过来,死死攥住剪秋的手腕:
"去...去请皇上..."她气若游丝,眼中却迸发出最后的光亮,"就说...本宫有话...要当面告诉皇上..."
养心殿内,雍正正在批阅奏折。
听闻皇后求见,朱笔微微一顿:"告诉她,朕没空。"
苏培盛跪着没动:"皇上...太医说,皇后娘娘怕是...就这一两日了..."
雍正猛地抬头,眼中情绪翻涌。
最终,他搁下朱笔,大步朝殿外走去。
景仁宫早已不复往日荣光。殿内炭火不足,寒意刺骨。
皇后听见脚步声,挣扎着想要起身,却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了。
雍正站在床前三步远的地方,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个曾经母仪天下的女子。
不过数月,她已形销骨立,昔日乌发变得灰白干枯,像一束枯草散在枕上。
"皇上..."皇后浑浊的眼中淌下泪来,"臣妾...知错了..."
她颤抖着伸出枯枝般的手,指尖在空中徒劳地抓挠,"求您...看在姑母的份上..."
雍正没有上前,只是冷冷道:"皇后有什么话,直说便是。"
"臣妾...臣妾这些年..."
她突然剧烈咳嗽起来,一口鲜血染红了素白的中衣,"是真的...爱慕皇上啊..."
殿内死一般寂静。
良久,雍正终于开口:"你若真念着皇额娘,就该安分守己。"转身欲走。
"皇上!"皇后不知哪来的力气,竟半撑起身子,"弘晖...我们的弘晖...他在那边...一定很想阿玛..."
当年早夭的嫡子,是他永远不能触碰的痛。
雍正猛地顿住脚步,宽大的手掌在袖中攥得骨节发白。
良久,他缓缓转身,眼中翻涌着难以言说的痛楚:"弘晖若在天有灵..."
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看见他的生母变成这般模样..."
他忽然说不下去了,明黄色龙袍下的肩膀几不可察地颤抖着。
殿内沉寂得可怕,只有铜漏滴答作响。
皇后怔怔地望着皇帝泛红的眼眶,干裂的嘴唇剧烈颤抖起来。她突然意识到,这么多年,他们都在为同一个孩子心碎。
"皇上..."她气若游丝地唤道,浑浊的泪水冲开了眼角结着的血痂,"臣妾...真的知错了..."
雍正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眸中已是一片沉静:"你好生养着吧。"
转身时,袖摆带起一阵微风,吹动了床前将熄的烛火。
三日后的大雪之夜,景仁宫的值夜宫女发现皇后静静躺在床上,手中握着那串佛珠,嘴角带着微笑,早已没了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