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前方亮起了一个点。

是什么呢？

姜晗平衡了身体，尝试走过去。竟然是一个水母。

对了，这是从天机镜里出来的那只水母。

半透明的伞盖一张一翕，纤长触手舒展，每根都缠绕着磷光，熟悉又温暖。

……

“喂，醒醒。”

耳边响起了不耐烦的催促声。有什么东西戳在了她脸上。

姜晗蹙眉睁眼，就对上了一双探究的眼。

一个穿着雾色银光暗纹长衫的男人正蹲在地上，一脸的不耐烦。

“老实交代，你一个活人怎么进黄泉的？”

姜晗盯着男人一点没动。

他说，黄泉？

云简行把空蝉拉进了黄泉？

见她不答话，男人又戳了戳她的脸。

“问你话呢？”

姜晗转眸看向他，目光不带一丝感情。她手腕一个反转，拿着玉杵就抵上了男人脖颈。

男人表情微怔，因为后仰的小动作，引得发稍上的银铃一阵乱颤。

他身后的随从却纷纷拿出了武器，刷地把姜晗围了起来。

“大胆凡人，敢对黄泉之主不敬。”

姜晗眸中闪过一抹诧异。

这人竟是黄泉之主？

她曾听夜罗刹提及过这位黄泉之主，似乎是叫封栖。

封栖对姜晗的反应很满意，他看了一眼她手中的玉杵，眉头微蹙，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下巴。

“你来自浮世？”

姜晗冷声道：“是，也不是。”

封栖来了兴趣。

“怎么说？”

“这个，你应该，比我清楚。”

封栖兴趣更浓了。他揣着手，身体前倾，又凑近了些，丝毫不惧姜晗手中的玉杵。

“呵，那你倒是说说，我应该怎么个清楚法？”

姜晗一错不错地盯着他：“数月前，有一只妖横渡三途川，从人间带回了一个活人。你即为黄泉之主，不会不知道吧？”

“啊！”封栖音调突然拔高，似是终于想到了什么：“你说的是那只狐狸啊。”

姜晗面色陡沉，一把揪住他衣领，翻身半跪在地，玉杵金光大作。

“他在哪？”

锃锃

武器再次围了上来。

封栖轻抬手指，示意身后之人退下。随后两手一摊，无奈道：“我的确是感受到三种陌生气息入了黄泉，但是那股妖气很淡，淡到我都没注意它就消散了。”

姜晗手指猝然收紧：“你什么意思？什么叫散了？”

封栖深情散漫：“就是字面意思。”

他伸出手，轻轻一吹：“呼，就是没了。”

姜晗目光几变，攥着他衣襟的手指节隐隐泛白。

“呵，没了？我跟过来可不是要听你说这个的。”

她倏地松开封栖，起身冲天而起。赤金色的身影瞬间消失在黑暗之中。

封栖起身，拍了拍沾在身上的黄沙，无奈啧了一声。

“都死过一次的人了，怎么还是这么个臭脾气。啧，话都不听人说全的。”

他微微侧头，一个蓝色的水母舒张伞盖，停在了封栖肩头。

但只是停留了一瞬，水母便随着姜晗离去的方向追了过去。

封栖摇头叹道：“死了还要操心别人的因果，您老上辈子是欠了她多少啊？”

第一百二十五章 你是心底最深的执念

三百里黄沙，八百里黄泉。

被黑夜完全笼罩的黄泉，只有开遍忘川河边的曼珠沙华亮着灼灼的光。

绵延千里的赤红花丛，花叶永不相见。

泛着磷火的河，没有船的渡口，只单向通行的桥，以及一座没有灯火的城邦。

这就是黄泉。

姜晗立在空中，全力搜寻着云简行的气息。

可同心契已经微弱到只余一丝淡粉色，仿佛下一刻就要熄灭一样。

姜晗求助藏在右眼中的少年。

“空蝉，可以帮我找到他吗？”

少年垂首立在原地，抬起蒙着缎带的脸：“我找不到他，但可以带你去见空蝉。”

姜晗深吸一口气，肃杀之气无声漫开。

“他在哪里？”

“他藏在无间地狱。业海里有能恢复他伤势的秽气，虽然不如浊气，但数量庞大，经由黑火炼化的话，他的伤势应该很快就能恢复。”

姜晗讥诮道：“命还真硬。”

空蝉沉默片刻：“他本就是从上古大战中遗留下来的杀戮和怨念的集合体。只要有负面情绪，他就能不断自我修复。”

姜晗睫毛轻颤，随后嘴角微微抽动，像是听到什么荒唐的笑话。

“不灭吗？我既然能封印他一次，便能封印他第二次。能自我修复吗？那就打到他魂飞魄散好了。既然他不想让我好过，那大家就都不要过了。”

空蝉沉默了片刻，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他什么也没说，只轻声答了句“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