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咋办？再这么下去，前面就得停工了！”

“找人！村里还有谁能写字的？”

季星然揉着发胀的太阳穴，这确实是他计划里的一个疏漏。他高估了这年代的识字率。

就在他准备自己也顶上去写字的时候，霍北把他按住了。

“你歇着，我去。”霍北丢下这句话，转身就大步走出了厂子。

不到半个小时，霍北回来了。

他身后，跟着一大串叽叽喳喳的小不点，领头的，是林晚晚。

林晚晚身后那二十多个孩子，都是村里小学的学生，最大的不过十来岁。

“你这是……”季星然都愣了。

“怎么样，季厂长。”林晚晚嘴一笑，对着那群孩子一挥手，

“都听好了！今天给你们上一堂实践课！谁要是写得好，写得快，厂里奖励他一个肉包子，外加一支新铅笔！”

肉包子！新铅笔！

孩子们的眼睛瞬间就亮了，跟狼崽子见了肉似的。

林晚晚笑着把孩子们领到库房门口那片空地上，那里已经摆好了几十张小板凳和一排临时搭起来的长条桌。

“同学们，今天我们不学汉字，我们学写这个。”

林晚晚在小黑板上，一笔一划地写下一串阿拉伯数字，“1、2、3、4、5、6、7、8、9、0，跟着我念。”

这些孩子，在学校里早就学过，一个个扯着嗓子喊。

“好，现在，我们来玩个游戏。”林晚晚拿起一个陶罐，

“看到上面的数字了吗？你们的任务，就是把黑板上的这些数字，照着样子，一模一样地写到罐子上去。谁写得最像，最干净，谁就是第一名！”

这简直就是为他们量身定做的任务。

孩子们拿起蘸了墨水的笔，一开始还有点歪歪扭扭，但在林晚晚的指导和肉包子的诱惑下，很快就进入了状态。

他们把这当成了一个天大的游戏，一个个小脸绷得紧紧的，坐得笔直，一笔一划，写得格外认真。

他们的手小，动作快，而且不知疲倦。

之前堵塞的最后一道工序，瞬间就盘活了。

几十个孩子，就像几十个高速运转的小马达，写字的速度，竟然比那几个大人加起来还要快。

堆积如山的陶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清空。

季星然看着这幅热闹又高效的场面。

他和霍北对视了一眼。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之间已经不需要太多言语。一个动作，一个表情，对方就能立刻明白是什么意思。

那个总是在关键时刻跳出来的“Buff”，似乎慢慢消失了。

夜，越来越深。

已经是第四天凌晨三点。

厂房里依旧灯火通明，机器的轰鸣声和工人的说笑声混在一起，透着一股搏命的火热。

季星然拿着账本，在核对最后一批原料的入库数量。连着几天的高强度工作，每天睡眠不足三个小时，他的身体已经到了极限。

眼前的数字开始出现重影，脑袋里像被塞了一团浆糊，嗡嗡作响。

他站起身，想去外面透口气，刚走两步，眼前猛地一黑，身体一软，就朝前倒去。

预想中的疼痛没有传来，他落入一个坚实滚烫的怀抱。

霍北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站在他身后，一把将他捞了起来，手臂像铁钳一样箍着他的腰。

“撑不住了？”霍北的声音，带着一丝压抑的怒气，更多的是心疼。

季星然的脸颊贴在他工装外套上，能闻到一股汗味和淡淡的烟草味，意外地让人安心。

他连抬起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

“让我……歇五分钟。”

霍北直接打横将他抱了起来，大步走进旁边空无一人的办公室，把他轻轻放在了那张行军床上。

“你最近，有没有觉得那股邪乎的劲儿没了？”霍北坐在床边，给他脱掉鞋子，然后用手掌覆上他冰凉的额头。

“嗯……”季星然闭着眼睛，含糊地应了一声，“好事。说明我们……已经能自己掌控局面了。”

“你睡吧！”温热的手掌覆上他冰凉的额头，

“再这么下去，你这小身板就得散架了！”

季星然真的太累了，几乎是瞬间就沉入了睡眠。

霍北就那么坐在床边，看着他。

看了不知道多久，才站起身，给他盖好被子，又轻手轻脚地走了出去。

当第一缕晨光穿透云层，照进满是疲惫气息的厂房时，最后一个陶罐被装进了木箱，钉上了封条。

“完……完成了……”

“噢——！完成了！！”

整个厂房爆发出惊天动地的欢呼。

工人们再也撑不住了，一个个东倒西歪地瘫倒在地。

季星然是被欢呼声吵醒的，霍北递给他一杯热水道：“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