僵持了足足一分钟。

霍北突然笑了。

他弯下腰，慢条斯理地把地上的被褥捡起来，重新铺回床上。

然后，他脱掉外套，和衣躺了上去，背对着季星然。

“可以了，陈部长。你可以走了。”

陈部长如蒙大赦，擦了擦汗，赶紧退了出去，还贴心地把门给带上了。

房间再次陷入沉默。

季星然回到桌前，坐下，继续看他的文件。

只是这一次，他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他能清楚地感觉到，背后那道视线，像针一样扎在他的背上。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屋里的灯没关。

两个人，一个躺着，一个坐着，谁也没动。

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到季星然的脖子都僵了，他才听见背后传来均匀的呼吸声。

睡着了？

季星然揉了揉眉心。

他将图纸卷好，放回公文包，然后去洗漱，上床，关灯。

整个过程，没有发出一点多余的声响。

黑暗中，原本背对着他的霍北，翻了个身。

第二天，农机厂会议室。

长条桌两边，坐满了人。

一边是县里和陶瓷厂的领导，另一边，是农机厂几个头发花白、戴着老花镜的老师傅，他们是厂里仅存的技术骨干。

陈部长主持会议。

“今天，我们把大家召集到一起，就是为了我们‘红星精密陶瓷机械厂’的筹建工作！这位，就是我们新厂的总工程师，季星然同志！大家欢迎！”

稀稀拉拉的掌声响起。

那些老技术员看着季星然，目光里带着审视和怀疑。

太年轻了。

嘴上没毛，办事不牢。

季星然不在意，他走到黑板前，将那张被画了王八的图纸，用图钉钉在上面。

他没有刻意遮掩，那个铅笔画的王八，就那么大喇喇地暴露在众人面前。

几个眼尖的老师傅看到了，互相递了个眼色，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霍北坐在角落里，看到这一幕，身体几不可见地绷紧了。

“这是我设计的半自动化成型机的核心部件图。”

季星然拿起一根木杆，开始讲解，“它的原理是……”

他讲了十分钟，从机械结构讲到动力传导，全是专业术语。

在场的领导们听得云里雾里。

老师傅们一开始还认真听，后来也开始皱眉。

“我讲完了，大家有什么问题吗？”季星然问。

会议室里一片沉默。

“我有个问题。”

一个声音从角落里响起。

是霍北。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他身上。

霍北站起来，走到图纸前。

他没有看那些复杂的零件，而是指着图纸上一个标注着“±0.01毫米”的公差数据。

“季总工，你这个0.01毫米，是什么意思？”

一个老师傅忍不住笑了出来：“小伙子，这是公差，就是允许的误差范围。”

“我知道。”

霍北看都没看那个老师傅，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季星然，

“我的意思是，咱们农机厂那台最老的车床，摇一下手轮，刀头能晃半毫米。你这个0.01毫米，是打算让老师傅们，凭手感给你磨出来？”

一句话，问到了所有技术员的心坎里。

这根本不是图纸画得好不好的问题，这是能不能做出来的问题！

“纸上谈兵！”一个老师傅小声嘀咕。

“这小子根本不懂咱们这儿的实际情况！”

质疑的声音开始此起彼伏。

季星然看着霍北，忽然笑了。

“霍同志问得很好。这个问题，也正是我今天要解决的。”

“设备不行，可以改造，可以升级。但人不行，那就什么都干不了。”

“所以，我宣布第一项人事任命。”

他看向霍北。

“霍北同志，除了担任保卫科科长，即日起，兼任本项目第一施工监理。”

“什么？”霍北愣住了。

“从现在开始，新厂建设的每一个环节，小到一颗螺丝钉，大到厂房地基，都由你来监督。”

“我的要求只有一个，所有施工结果，必须和图纸，一模一样。”

“如果做不到，”季星然敲了敲黑板上那个0.01毫米的数字，

“不管是设备问题，还是人的问题，我只找你。”

“出了成绩，功劳是你的。出了问题，责任，也是你的。”

第157章 我是监理，你是孙子

“霍北同志，除了担任保卫科科长，即日起，兼任本项目第一施工监理。”

“什么？”霍北愣住了。

“从现在开始，新厂建设的每一个环节，小到一颗螺丝钉，大到厂房地基，都由你来监督。”

“我的要求只有一个，所有施工结果，必须和图纸，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