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丫头如蒙大赦，忙不迭地照做。

小莲端着那碗催命符，几乎是跑到房间角落的雕花红漆木恭桶旁，掀开盖子，毫不犹豫地把整碗药汁倒了进去，又拿起旁边的水瓢，舀了水使劲冲了好几下。

春杏则小心地将那套新衣服放在床尾的矮凳上，然后快步走到梳妆台前，拉开了左边第一个抽屉。

抽屉里东西不多，显得有些冷清。一个巴掌大的、素面无纹的扁平银质小盒子，一个装着几根长短不一银针的布卷，一小块用油纸包着的、颜色暗沉的膏体，还有一小瓶贴着洋文标签的碘伏——这大概是原主仅有的、不知从什么渠道弄来的、能算得上“药”的东西。

春杏把这些东西一股脑儿捧了过来，小心翼翼地放在床沿。

木青的目光第一时间锁定了那个银盒子和那卷银针。她伸出手，指尖因为虚弱而微微颤抖，却异常坚定地拿起了银盒。盒子冰凉，入手沉甸甸的。她费力地抠开盒盖。

盒内衬着深蓝色的绒布，绒布上静静地躺着几样小巧的金属器具。一把刃口异常锋利、闪着寒光的柳叶形小刀，一把细长尖锐的镊子，还有一个顶端带着小钩的探针。

工具虽然不多，但每一件都打磨得极其精良，寒光凛冽，带着一种冰冷而专业的气息。这绝不是普通闺阁女子该有的东西！原主……她从哪里弄来的这些？

一丝疑虑飞快闪过木青心头。但现在不是深究的时候。她拿起那把薄如蝉翼的柳叶小刀，冰冷的金属触感让她指尖的颤抖奇迹般地平息了些许。她转向小莲：“去打盆干净的冷水来，要凉水。”又对春杏道：“去找块干净没用过的细棉布，撕成条，煮一下拿过来。动作快。”

两个丫头不敢怠慢，立刻分头行动。

木青靠在床柱上，闭目喘息，积攒着每一分力气。她需要处理伤口。那道深紫色的掐痕下，软组织严重挫伤，喉骨可能也有轻微骨裂或移位，若不及时处理，水肿压迫气管，或者感染发炎，在这缺医少药的年代，后果不堪设想。

小莲很快端来了一铜盆清凉的井水。春杏也手脚麻利地找来了细白棉布，在房内取暖用的小炭炉上架起小铜壶煮了起来。

木青示意小莲把水盆放在床边的矮凳上。她艰难地挪动身体，对着水面，一点点解开自己领口的盘扣。随着领口敞开，那道横亘在雪白肌肤上的深紫色勒痕完全暴露出来，肿胀狰狞，边缘带着渗血的破口，在昏暗的光线下更显可怖。两个小丫头只看了一眼，就吓得脸色发白，赶紧低下头去。

木青却面色平静，仿佛那骇人的伤口长在别人身上。她用冰冷的湿布巾小心地避开破口，冷敷在肿胀最严重的区域。刺骨的寒意暂时麻痹了部分痛觉，也刺激得她混沌的大脑更加清醒。她拿起那瓶碘伏——这在这个时代绝对是稀罕物——小心地涂抹在破皮的伤口周围消毒。碘伏特有的气味弥漫开，带着一种现代消毒的、与这古旧房间格格不入的气息。

接着，她拿起那卷银针，展开。纤细的银针在昏黄的光线下闪烁着微弱的寒芒。她深吸一口气，手指捻起一根最细的毫针，凭着脑海深处关于人体经络穴位的精确记忆，对着自己颈侧的某个穴位，稳稳地刺了下去！动作精准，没有丝毫犹豫。

银针入穴，带着细微的酸胀感。她捻动针尾，小心地控制着刺激的力度。一连几针，分别刺入颈周几个关键穴位。

渐渐地，一股微弱的、带着疏通意味的暖流在受损的经络间缓缓流动，虽然无法消除剧痛，但那种致命的肿胀感和对气管的压迫感，似乎真的缓解了一点点。

小莲和春杏看得目瞪口呆。她们从未见过这样的“治伤”法子！不用喝那苦死人的汤药，用针扎？但看着九姨太那苍白却异常镇定的脸，看着那几根微微颤动的银针，她们莫名地觉得，这法子或许……真的有用？

木青拔掉银针，春杏煮过的布条也刚好凉到温热。她指挥着两个丫头，用温热的湿布条小心地将她的脖颈包裹起来，既提供一点支撑，又促进血液循环。处理完这一切，她已是精疲力竭，冷汗浸透了单薄的中衣，靠在床柱上微微喘息。

“九……九姨太，”小莲怯生生地看着她，小声问，“您……您真的懂医术啊？”刚才那一手银针，还有那些瓶瓶罐罐的用法，绝不是装出来的。

木青闭着眼，长长的睫毛在苍白的面颊上投下一小片阴影。她喉头滚动了一下，牵动伤口，带来一阵刺痛。她没有回答小莲的问题，只是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极其微弱、却带着深意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