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细雨无声浸润山岩，夏日惊雷滚过山谷，秋日的霜华把草木染成一片寂寥的金红，冬日的积雪则彻底吞没一切生息，只剩下天地间一片望不到头的白。

我看着山下的村落，炊烟升起又散去，房屋倒塌又重建，连村口那棵据说长了几百年的老树，也在一场暴雨后被雷劈断化为了灰烬，新的树苗在焦土旁悄悄发芽，很快又亭亭如盖。

我曾悄悄回过一次沧澜宫。云栖峰早已换了新主人，年轻弟子好奇打量着我这个闯入的陌生前辈，问我有何贵干。

殿宇修葺一新，练剑的草地上挥汗如雨的是全新的面孔，再也找不到一丝过去的痕迹。

裴逾师兄时常练剑的地方，留下了其他人的剑痕，星时偷偷藏酒的那棵歪脖子树，也不见了，山谷里也不会再出现一个不善言辞的师尊。

一切都变了，只有我被留在了原地，成为他们唯一的遗物。

时间变成了一种麻木的钝痛，千年过去，断水和碎玉都生出了剑灵，两个剑灵性格不同，却都与我心意相通。

断水沉静如水，总在我望着远山发怔的时候，沉默陪在一旁，碎玉则更跳脱一些，喜欢尝试新鲜东西，像凌长歌。

我不太明白，凌长歌的剑灵，怎么会与我心意相通呢。

一万年过去，我终于悟道，成为了神。

可是神也没有逆转生死的能力，想要换回什么，就必须献祭同等重要的东西。

我回溯了时间，将一切，拨回最初的原点。

天道规则之下，我无法直言未来，不可强行干预，所以我将万载神力尽数献祭，编织成一个“游戏系统”，引导失去所有记忆的我，打出那条happy ending。

剑灵不在六界轮回之中，不会根据时间回溯失去记忆，于是断水化作了系统，碎玉则变成了流浪商人。

他们依托我的神力，一步步让“我”变强，其实都只是把我自己的力量，一点点还给我。

直到我再次斩灭邪神，再次成就新神。

第一世，失败了。

第二世，失败。

第三世……

我度过一个又一个万年，一次又一次成神，然后开启下一次轮回。

像一个永无止境的诅咒，一场孤独得令人发疯的漫长跋涉。山顶的风吹了又散，云聚了又走，只有我被永远困在了寻找出口的路上。

直到这一次。

春风温柔拂过，枝头绽开的桃花，明媚鲜艳。

第139章 竹马线：我心归处

最终决战尘埃落定，四尽重归太平，沧澜宫恢复了往日的秩序，也多了许多崭新的开始。

大家都在向前走了。

但惊雷峰的凌长歌，最近却被一桩甜蜜又磨人的心事困住了。

他答应过白穗，等一切结束，有话要对他说。

那句话是藏在心底很久的喜欢，是比并肩作战更深，比青梅竹马更浓的悸动。

可真到了要说的时候，他反而怂了。

万一，她只是把自己当挚友看呢，万一说出来，她觉得尴尬，以后连见面都躲着怎么办？

一想到白穗可能会不动声色地疏离他，凌长歌就觉得比被邪神捅一刀还难受。

于是，这位一向勇往直前的惊雷峰亲传，此刻正坐在后山一处僻静的凉亭边，对着手上刚摘的野花唉声叹气。

“喜欢我。”他揪下一片花瓣，语气带着点希冀。

“不喜欢我。”又一片花瓣飘落。

“喜欢我。”

“不喜欢我。”

……

花瓣越来越少，他的心也越提越高，最后光秃秃的花托上，只剩下孤零零最后一片花瓣。

“不、喜、欢、我！”

花瓣应声而落。

凌长歌：！！！

他看着地上那代表不喜欢的最后一片花瓣，俊脸瞬间垮掉。

“难道…真的是天意？”他哭丧着脸，恨不得把地上的花瓣再捡起来粘回去。

这时，一只白皙的手忽然从他身后伸出来，捡起了刚刚飘落的一片，一个熟悉的声音贴着他耳后响起：

“喜欢你。”

凌长歌浑身一僵，立刻转过头——

白穗不知何时来了，正弯着腰，凑得极近，清亮的眼睛里映着他瞬间呆滞的脸。

她拿着那片小花瓣，疑惑地歪了歪头，“你一个人在这儿嘀嘀咕咕什么呢？什么喜欢我不喜欢我的？”

距离太近了，凌长歌甚至能数清她微微颤动的睫毛，鼻尖萦绕着属于白穗的气息。

他的脸瞬间红透，猛地向后仰头，结结巴巴道：“没什么，我、我念清心咒呢！”

白穗直起身，挑眉看向他，“清心咒是'喜欢我不喜欢我'？”

“……是梵语版的，我和静慈学的。”凌长歌眼神飘忽，却又不自觉落到白穗的笑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