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死千年我的仇人成了企业家(76)

作者:叶九枭

这来自“今朝”的、简单的人际温暖——陈教授沉默的陪伴,秦屿那份剥离了历史身份的问候——像投入古井的两颗石子,虽然微小,却终于激起了些许涟漪,打破了那潭名为“绝望”的死水。

他慢慢吃着粥,一口,又一口。动作依旧迟缓,但不再是完全的僵硬。黑暗中,他银白的发丝似乎也重新捕捉到了一点微弱的反光。

或许,仅仅是为了弄明白这束“微光”背后的真意,为了在这看似毫无意义的“今朝”,找到一个属于自己的、新的支点。

第69章 与过去对话

清晨,薄雾未散。陆辞昭独自一人,再次踏入了国家博物馆宏伟而寂静的展厅。与上次内心充满混乱与刺痛不同,这一次,他的脚步很轻,很缓,目标明确。他没有在任何其他展区停留,径直走向了那个他已无比熟悉,却又刻意回避了数日的角落——南昭文明展区。

周身的气息依旧清冷,但那份拒人千里的尖锐棱角似乎被磨平了些许,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近乎疲惫的平静。他穿着一身简单的现代服饰,银白的长发束在脑后,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唯有眼底沉积着化不开的、如同古井深潭般的悲哀。

他站在展区入口处,没有立刻进去,只是静静地望着里面柔和灯光下陈列的器物。仿佛在进行某种仪式前的默哀,又像是在积蓄面对一切的勇气。

展厅内参观者寥寥,空旷的环境放大了每一种细微的声响,也更衬出那片跨越千年时空的沉默。他走了进去,脚步落在光洁的地面上,发出轻微的回音。

他的目光,依次掠过那些玻璃展柜。

那里陈列着南昭特有的双耳彩陶罐,上面绘制的雷纹云纹,曾是他父皇最爱用的宫廷器物纹样;那里摆放着几件锈蚀严重的青铜兵器,戈、剑,形制与当年宫中侍卫所佩相似,或许其中某一把,曾由阿墨那样的忠诚卫士紧握;那里还有几枚与他收藏品相仿,但保存更为完好的“昭”字通宝,在射灯下泛着暗沉的光泽。

他的视线,最终定格在展厅中央一个独立的展柜前。柜中铺着深色的绒布,上面放置着一方玉玺的复制品——根据出土残件和史料复原的南昭王玺。玉质温润,螭钮威严,印文清晰可见。真品早已在城破时,随着那场“自焚”的大火不知所踪,或许已化为焦土。

他曾无数次摩挲过那方真正的玉玺,感受过它的沉重与冰冷,那上面承载着他被迫接下、却又无力回天的江山社稷。

此刻,隔着坚硬的、一尘不染的玻璃,他凝视着这件仿制品,心中竟奇异般地不再有翻江倒海的恨意与不甘,也没有了前几日那吞噬一切的虚无。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为深沉、更为透彻的悲哀。

原来,这就是结局。 他内心响起一个平静得近乎陌生的声音。不是轰轰烈烈的复仇,不是奇迹般的复国,而是这样——静静地躺在博物馆里,被标注上年代、出处、工艺特征,供后人观赏、研究、唏嘘,或者,仅仅是漠然地走过。

他仿佛看到那个被迫穿上沉重冕服、坐在龙椅上如坐针毡的年轻君王;看到那个在朝堂上与李国丈周旋、试图推行新政却处处碰壁的固执君主;看到那个在朔风城头,望着城外北狄连营,内心一片荒凉的末路之人;也看到那个在得知秦御真实身份时,世界瞬间崩塌的、可悲的痴情人。

那些挣扎,那些痛苦,那些爱恨,那些不甘……所有激烈的情感,所有沉重的背负,最终都被时间这只无形的大手,轻轻拂去,压缩成展柜中这几件冰冷的器物,和展板上一段段客观、甚至略带批判的文字。

他没有流泪,眼眶甚至没有湿润。只是觉得胸口某个紧绷了太久、太久的硬块,正在一点点地松动,融化,化作无边无际的悲伤,流淌向四肢百骸。这悲伤并不尖锐,却广阔如海,将他整个人温柔地、却又不容抗拒地淹没。

他不再试图从这些器物上寻找南昭的“魂灵”。他接受了它们只是“物”的事实。他也终于接受,南昭的“魂灵”,早已随着破城是的大火,随着流逝的岁月,随着一代代人的遗忘,彻底消散在历史的长河中了。

他所坚守的,从来不是一个可以复辟的王朝,而是一个早已死去的幻影,一份被自己无限美化、又无限沉重的记忆。

他微微抬起头,目光似乎穿透了博物馆的穹顶,望向了虚无的某处。他在与谁对话?与玻璃柜中的故物?与那个活在记忆里的、名为陆辞昭的南昭君主?还是与这纠缠了他千年、如今终于要放下的执念本身?

他在心里,轻轻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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