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没黎明+番外(25)
“真没礼貌,”柏溪雪温柔地嗔怪,“说,谢谢小顾总。”
两个年轻的女孩子靠在沙发上,笑盈盈地看她,像在看一只品种新奇的狗表演如何握手,言真半跪在她俩面前,指尖深深陷入松软的地毯里,良久,才终于低声说:“谢谢小顾总。”
“真听话。”被叫做小顾总的女人又笑起来。红艳艳的酒液在手中的水晶杯里摇晃,如同她的笑容一般潋滟。
又一叠钱洒下,纷纷扬扬:“拿去吧。”
言真于是又沉默地低头去捡,当她趴下去,伸手去够其中一张飘进沙发缝里的粉红票子时,冰凉的液体忽然兜头淋下。
是女人杯中的葡萄酒。
馥郁的酒香在空气中弥漫,猩红的酒液自发梢滴落,从脸上淋漓而下,让言真几乎睁不开眼睛。
衬衫前胸传来湿润感,言真缓缓睁开眼睛,看见从衣领到胸口,大片粉红色酒渍缓缓扩散。
布料因为浸湿而透明,逐渐透出肌肤,隐蔽而暧昧,如同一场出血。
她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面前红唇明艳的女人对她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旋即向她伸手:“真可爱——”
叮。
柏溪雪却忽然举杯,和对方手中的空酒杯碰了一个:“Cheers.”
“这杯就算赔礼了。”她对着言真扬扬下巴,“她喝了,小顾总你也得喝一个吧。”
手中的空杯同女人的笑容一样,尴尬地僵在半空中。过了半晌,才听到“小顾总”僵硬的假笑声:“柏姐您说笑了,这我当然得给您敬一杯啊。”
她慌慌张张地往杯里斟满红酒,也顾不上什么看闻尝说,便把酒杯举起,仰头牛饮而尽。
“我先干了,您随意、随意。”
说完这句,“小顾总”就慌慌张张地跑了。柏溪雪懒洋洋地坐在那里,也不挽留,只慢条斯理拨了拨头发,曼声说:“擦擦吧,言老师。”
过去的学生这样说道,蓬松轻盈的卷发在指尖滑落,干净慵懒,如一只波斯猫。
“太难看了。”
言真想,那样狼狈不堪的时刻,自己那时哭了没有?应该是没有的,因为在残存的记忆里,她只记得自己膝行过去,在茶几上抽出纸巾,仔仔细细地擦干净了自己的脸。
胸前的酒液已经从衬衫渗入,无论如何也擦不干净。她仰起头冲柏溪雪满是歉意地笑:“谢谢柏总。”
柏溪雪却已经将脸别了过去。
宠物受到的待遇如何,永远取决于主人对她的态度。言真已然明白,所谓的小顾总,不过是不知道哪个犄角旮旯里跑出来巴结柏溪雪的暴发户女儿罢了。
饭局上人人都可以对她百般羞辱,也只不过是给柏溪雪作陪,让她欣赏自己的难堪而已。
好在,她终究是柏溪雪的金丝雀。看在大小姐的脸面上,没有人敢对她动真格——虽然,所谓真格的底线究竟在哪里呢?
言真自己都觉得模糊不清了。
无论如何,后来她又陪柏溪雪参加了许多这样的活动。看起来正当的、看起来不那么正当的,样样都有。她白天上班,傍晚便敷粉施黛,陪柏溪雪去赴一场又一场荒唐的宴。
再荒唐的宴会也是名流汇集,其中并不缺乏言真白天的采访对象。在柏家的势力面前,无人敢将此声张。于是言真便时时能看到,白日里西装革履的人物,在柏溪雪面前谄媚又癫狂的模样。
渐渐地,言真也学会了平静。无论何般的为难和羞辱,她都一并柔顺地低头承受。等到她终于对柏溪雪的折磨心如止水的时候,却忽然发现,不知道从哪天开始,柏溪雪再也不参加这样的聚会了。
时至今日言真也没有明白,那个时候的柏溪雪,究竟是腻味了这样的宴会,还是腻味了自己的表现呢?
或许两者都有吧。
车停了下来,电梯一路直上。停在97层。餐厅位于中央广场东塔,Y层最高的摩天大楼。以超过五百米的高度和独特的外墙灯光而闻名。自近年限高通知颁布后,成为千禧年代末超高层建筑黄金时代的留影。
言真曾经在这一片加过夜班。夜幕降临之时,在它脚下远远仰望,抬头便见高楼灯光如碎钻璀璨,在云雾中忽明忽灭,远远望去好似繁星点点,自银河垂落人间。
高处不胜寒。但云霄之上的餐厅,却别有洞天。
餐厅分作打通的两层设计,由巨大的水帘隔开了空间。烛光柔和,玻璃辉煌,从荷兰空运过来的白玫瑰,花影被烛光一直推到巨大的纯白贝母屏风上,隐隐绰绰,温润贵重。
乐池中央,女歌手正一脸专注地弹着吉他。流利悠扬的法国民谣徐徐飘来,蜷曲的黑色长发和美丽的深邃五官,让人不由得侧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