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冥之中,桃花朵朵(118)
我抬头,汋萱不知何时走近,正展扇掩笑。
“失礼失礼,”我拱了拱手,“郡主大人近身了也未曾留意。”
汋萱在旁边的竹席坐了,将扇子一收,微笑道:“白大人素爱热闹,怎么不去和她们一道看鱼?”
“郡主大人府上的葡萄又大又甜,吃得我忘乎所以,哪里想得到看鱼。”我道。
汋萱笑道:“我叫你来,可不是叫你来吃葡萄的。”
“哦?”我抬眼望她。
汋萱微眯起眼,道:“我有大半个月不曾见过白大人了。”
这些天我除开上午进宫,中午回了府吃过饭,便翻翻书,打几个盹,散几步路,确有多日未踏出府门,连六娘也捎人来问。
不过汋萱的这一句,让我有些局促,我调侃道:“哦,所以破天荒请了我来,让在大伙面前溜溜,臣多谢郡主大人关怀,臣一下觉得筋骨舒展不少。”
汋萱扬起嘴角,笑着看我,并不说话。
“不过,若说请我是为了捞我出来见见光,郡主大人这次为何连公主殿下也请了?”我终于没忍住问了问。
“上次与你说过一些。请皇姊来,是想让她与文官的关系再密切些。”汋萱说罢望了一眼池边。须臾又回头笑道:“方才一来就想说了,白大人怎么坐在末席?你该坐那。”汋萱抬手一指东列第二的位置。
我忙摆手,“别,我可不懂字画,一会儿你们聊,我吃我的葡萄就好。”
“好罢,我不劝你了,反正一会儿,皇姊会再叫你一遍。”汋萱展扇悠悠道。
你皇姊可不会如此费事,我心忖,嘴上笑了笑以作回应。
正此时,守在远处的丫鬟高喊了一声:“公主殿下驾到。”
我忙起身,却见汋萱已先我一步走了过去。那一群在池边的文官也三步并作两步地赶来,排作两列,齐齐跪安。我跟在最后也半跪着请安。
汋萱迎上前:“皇姊,你来了。”公主向汋萱微微一颔首,将衣袖一挥,朗声道:“诸位请起。”说着上前一步,将为首的一位扶起,“今日只谈字画,不论君臣,诸位不必拘礼。倒是我,这些年于字画上生疏了许多,今日还要向众位请教,望各位指点。”
“公主殿下自谦了,谁人不知公主殿下的画连画院的院首大人也自叹弗如。”其中一位文官道。
“封大人,我可提醒你,我皇姊最厌听奉承话,我劝你慎言。”汋萱笑道。
“郡主殿下,你可不能因为画得不如公主殿下,就不许咱们夸人哪。”站在我前头的一个年轻文官嚷道。
众位文官都笑起来,场面一下轻暖不少。连公主也弯着眉眼。
她含笑的模样倒让我熟悉得多。原来一个人不管如何,笑的样子是不会大改的。我心中悄悄又升起了一丝暖意,兴许她……也没我想象中变得那么多。
汋萱招众位入席。文官们也不多客气了,纷纷找了竹席坐下。我也回了原位。身后有两个人的脚步渐渐靠近,自然是公主与汋萱。我的背不由地挺直,肩也稍稍绷紧,像是坐在学堂等候的一枚乖学子,战战兢兢又怀抱些微的期许。
一角蓝色的衣衫飞入我的眼角,衣角飘拂,我的心也跟着浮了浮。
“皇姊,白……”汋萱的声音在上方轻轻飘起。但,未等她说完,那抹蓝色的身影便划过眼帘,如一道流星划过夜空,一息也未作停留地过去了。汋萱的步履微滞,口中不可闻的一声沉吟,旋即跟了上去。
我如同当头浇了一盆冷水,心间刚刚点起的一小撮火苗倏地浇灭,连眼前也暗了一暗。我伸手扶住几案,咬牙切齿:“我要再自作多情,我就一刀子捅死自己算了!”
第五十五章
都入座后,汋萱便叫丫鬟把字画一幅一幅地呈上来。我对字画只懂些皮毛,和场上学富五车,满腹诗书的文官们没法比。因此只在呈上来时略瞧了几眼,也算看个新鲜,至于她们品谈的,什么皴笔、点墨的,我就不太在意了。
大约呈了有三四幅,几位文官愈来愈放得开,声调也高了,声响也大了,争论之声渐起,拍桌之声偶有穿插,气氛浓烈。
这于我是再好不过,本来诸位斯斯文文的,你娓娓地道一句,她慢慢地接一句,谁品了什么,谁论了什么,一目了然,如我这般一言不发的便十分突出,现下她们争得热火朝天,自然没闲空留意我,我乐得在席间专心吃果。
耳际间纷纷扰扰的,我早已分不清谁是谁,不过可以肯定的是里头似乎没有公主。我并非有心听她的,只是这当中我也只对她与汋萱的声音最熟些。公主只在起初说过几句。
过了好一会,我不知她们已论了几茬,我只知我案上的果盘已空了三盘,我摸了摸滚圆的肚子,觉得坐下有些难受,我默默扫了一眼四周,很好,她们都紧瞅着那画,并无人像我这般东张西望。于是,我慢慢起身,缓缓退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