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冥之中,桃花朵朵(44)
我见这轿妇眉飞色舞起来,当即截住:“我俩不太听书,劳烦你再想想。”自从昨日在书摊逛了一回,我如今很害怕听书。
轿妇想也不想道:“那就东巷的蹴球茶楼,既能喝茶也能看她们踢球,你们要是脚痒,还能自己上去踢。”
蹴球不错,起码安全。我向轿妇拱手道谢,拉着沅芷来了东巷。这家茶楼很好找,它门前挂的不是茶旗,而是吊了只圆滚滚的皮球,上头扎朵红艳艳的花,喜庆至极。
茶楼一侧则悬挂着一幅水墨画,淡墨远山,轻浅寒林,另点了几片石苔,与茶楼浓艳的气氛十分不搭。我摇了摇头,正要迈步进去,却听到沅芷在身后道:“这像是汋萱的画。”
第二十二章
“啊?”我不可置信地回头看沅芷,她正抬头看画,目光动了动,移向我,笑了笑,“当然,只是临摹之作。”
我哦了一声,耸高的眉毛又落回原位,我说呢汋萱的画怎么会挂在淮县。我是第一次知道汋萱还会山水画,不过她汲汲风雅,画个画也不稀奇,只是我从未真的见过,在京城对她画的评论也远少于对她琴艺的赞誉。我向沅芷道:“难不成这儿的老板是汋萱的仰慕者?”
沅芷抱臂道:“这幅画在笔墨上临得极像,纵是一些细微处的点染勾勒,也与汋萱本人的习惯一致,但在气韵上就相差甚远了。”
我听得不太明白,但仍点了点头,总之一句话,纵是仰慕,也没仰慕到根本上,画么,最重视气韵。我又瞧了眼顶上那颗冠花大球,如此大气磅礴的审美,怎会去喜欢汋萱?
我拉沅芷进门,迎面便是一个巨大的蹴球场,四周围着朱漆栏杆,里面的人正踢得大汗淋漓。栏外看客也是一茬茬的,脸红脖子粗地向里面吼。我顿时有些后悔,原本想边看球,边喝茶,顺便与沅芷聊聊人生,但这地方比想象中更吵,若要对谈,怕是得凑过去扯着对方耳朵吼。
我正打退堂鼓,还没退两步,茶楼小二冲了上来,“客官里边请。”手臂划出一个大圆弧,腰弯得像钻到地下去了。如此大阵势,实难拒绝。我收了脚,问她:“可有雅间?”
小二先仰了头,腰依旧低弯,道:“有的有的,请随我来。”说完倏地直腰转身,大步向二楼去。不愧是蹴球茶楼,伙计身板好得能当即入场来一球。由她引着,我与沅芷上了二楼进了雅间。小二说了个请字,一弯腰,眨眼功夫身子又猛地直起,在楼梯口一跃,跳没了。看得我目瞪口呆。
二楼虽是雅间,不过并非由墙阻断、由门封闭,一间与一间,只是由黄花梨木架隔断,前头也不置门,是一扇镂空的月牙门拱。不过建得高,与一楼相距远,倒是清静不少。
我们点了一壶龙井,几盘点心。我品着茶,看楼下的热闹,觉得自己回到了京城,生活,这才叫生活。我抬眼看沅芷,也就这个人,心上蒙尘,半点不懂得过日子,定要把自己折腾地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地步。
“你是怎地忽然心头明亮,想到来喝茶?”我问。
“还不是听你的,劳逸结合嘛。”她向我举了举茶杯。
忙了一整夜最后累趴在书案上的人,第二天闲来无事上茶楼喝茶?我信你就有鬼了。我斜了她一眼,懒得辩驳她,反正你说也好,不说也罢,我确是来松泛松泛的。
沅芷抿了口茶,道:“那位万琼舫的老板,我让噙梦查过了。”
我一时未及反应,万琼舫三字在脑中转了一圈,才想起几日前的庆功宴上,沅芷对此人有所怀疑,疑她是冥辛的同党。我迅速将口中的酥糕吞下,问道:“如何?”
沅芷道:“身世确如她自己所说,从小生在西南,与母亲四处做买卖。不过噙梦查到,她祖籍并非西南,她祖上曾在京城做过官,职位不低,正四品的太常寺左少卿。后来朝廷调职,她一族迁去了西南,之后渐渐从商。她是尚国人这一点应该没有疑虑。”
我松一口气,“既是尚国人,便可安心了罢。我虽与她只有一面之缘,不过看得出来,是个大方直爽的人,看着不像潜探子。”
“不过她自小在西南,也不是没有与婺国接触的可能,弃官从商这一点也有可疑。”沅芷侧着头凝思。
这人思虑过甚,就容易钻牛角,我劝道:“若按你这么想,尚国西南的人都有做探子的底细,尤其是边境之人,沅…白沅那,你藏着这样的心,西南百姓的哭声可要直上干云霄了。再说从商也不少见,世代为官那也得家底深厚嘛,西南离京城远,考学做官也更难,从商也不失为上选。”
沅芷微点了头,筷子动了动,夹了块云片糕吃,像是将此事暂且按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