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凡(64)
官差刚才说尸体是在路边被人发现之后报官送回来的。路边!连日大雨姑姑就躺在那里被雨淋!她问官差是否还能找到案发现场在何处,官差摇头,说派人去搜索了,但雨势太大,恐怕什么都找不到了。
王子安一边安慰她,一边问可否知道卢天园与她分别之后是去干什么了。她说姑姑是奉命和某位大人的密使去交接密信,当时姑姑脱离押送白玉床的队伍就是去取信,现在是去交这东西。
她察觉不到自己的声音在颤抖,这不像她。
那信是交出去了?
不知道,至少不在姑姑身上了。
她从来不让我们插手这些事。泪水涟涟。
不,是我自己不要管,要是我去了,也许......
王子安整夜努力地安慰卢亟,相信自己是个过来人,失去兄长的痛苦也可以用来对失去长辈的痛苦感同身受,哪怕卢亟痛哭已经让她够痛了。她不知道的是,王子涛正从某处带来她自己的父亲也被人谋害了的消息。
第二十一章
船南下,意外地顺风,行舟颇快。阵阵清风从发丝间过,居觐望着船头的白藏,想起初遇,转眼数月已过,那个画面依旧鲜明,那种想要吹笛子的冲动依然在。
那么多事情过去之后,她还是想吹笛子。那时候想单纯是因为风光,现在.....还因为白藏。
两人自离开被看不见的敌人围攻的树林,一路跑马,直到跑出好远、警惕地躲了一阵雨之后才回去,本欲救人,结果什么都没有看见,除了飞镖打过树木留下的破损,地上只有一地泥泞,和一滩血。从出血量来说伤者恐怕性命难保,她还想追,被白藏阻止了。
“第一你追不到,根本没有痕迹。第二,咱们说不清楚。”
她不觉得有什么,她觉得自己光明磊落,但是她愿意听白藏的。在看不清的模糊朦胧的世界中,也许有些危险就像树林里飞来的飞镖一样。照白藏说的,这一切都不正常。怎么突然就有人携带着魏刀伏击她们?又将她们引到那里,又遇上一个想要夺刀的人?夺不下,为什么不出来群起而攻之?白藏说一切都像个陷阱,她觉得是挺像的,但比自己设过一切陷阱都复杂,因为她不能理解设伏的人图什么。她们身上除了要送到神鼋岛才能转交的玉佩之外别无有价值之物,而白藏说,这东西恐怕不是外人能知其存在的。
白藏于是想不明白,她则不想想明白。那不是她想要想明白的事,她想要想明白的仅仅是......
她望着白藏的侧脸,除了鼻尖,她感觉自己甚至能看见白藏的睫毛。而且正如过去的每一次一样,她看得痴了——
如果再不克制,她就要看得太久,然后再一次被白藏发现了!
于是立刻收回目光,想通过低头来掩盖自己的脸红。可是对自己掩盖有什么用?她还不知道自己吗?在终南山的初遇,她是行侠仗义救人于危难没错,也是出于白藏的美貌——那才是吸引她的目光她的心的最主要原因。
走了这么久,她终于看清曾经看不清的那些情绪了。在看到白藏的脸的那一刻心里快速转过了从惊讶到担心到冲动拔剑的全部过程,中间总有一道机关是白藏的美。她就是在那里彻底投降啊。
是行侠仗义,是出手相救,也是凡尘俗世与七情六欲吧。
脸红似乎消下去了一点,她又抬起头来。风过,盛夏水面上的清新气息扑面而来,她看见白藏的发丝在风中飘扬,然后,然后,
然后白藏就自然地用手别了一下发丝,那手势她熟悉,那指节弯曲的弧度她熟悉,她看了几百遍了——不光是动作,还有手。
啊,师尊让她下山见识红尘,游离四方,历经七情六欲,现在好了,她别的还没见识多少,净见识白藏的风流了。本该游历四方,现在却被一个人吸引走了全部的注意力。那八式剑法,师尊从未给它名字。而白藏有一天忽然笑道,大可以叫七情六欲剑。如果是七情六欲剑,那什么是爱?那招剑法没有口诀,她没有参照。但她已经克制不了地想,自己对白藏现在的情感是什么?是不是就是爱?
合该她来经历七情六欲,不然总会为产生这样的念头而觉得羞怯。
然而一旦产生这样的念头,她就会想着白藏的种种行止。打斗,着急,调笑,幽默,义正言辞,认真思考:一想起来无法停止,直到某一个点,她会想起白藏痛苦的神态,继而心立刻纠起,连眉头也要皱——偶尔会使得白藏问她怎么了——啊,她总是要去想,想师尊说过的那种情况,如果有一天因为自己的作为而陷白藏于困境怎么办?行侠仗义和爱一个人开始出现了对立。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