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相逢(199)

作者:尼可拉斯

傻白甜,死心眼儿,某些时候作为下属作为干部也是好事。

她无可回答,只能笑笑。其实那天按“指示”去找人,她与人家约好之后,上电梯前思考了一下,到底是现在提前了五分钟就上去,还是等一等,完全掐点分秒不差?上去等吧。在意起人情世故来,倒是枝叶细节一个不错过地在意。上楼去,在领导办公室门口听见里面有人,就在外面悄无声息地站着。里面说话的声音并不能听得清楚,细碎而嗡嗡,可见不但刻意放低,而且办公室也阔大。

四下看看,确定周围办公室的人都在安心办公,既没有谁要出出进进,也没有谁闲着聊天,有的办公室甚或没有人。

其实悄无声息地站在楼道里,目的也不怎么光明正大——至少照她自己的严苛标准——几乎觉得自己是一道影子,一个幽灵,很想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还有三分钟,里面的人出来了,还有两分钟,她想了想,决定进去。

敲门,进去,招呼,介绍,她工作已久,很少再听到有人说是什么“你的情况我看了一下”,但是听到还是立刻懂得,然后开始介绍自己,说明自己为什么要这样请求,自我的认知,未来的设计。

里面的人点然香烟,认认真真地听她讲。她也明白自己在被审视,也许和目的毫无关系,只是一种了解此人的评估。横竖,她要借别人的名,接受人家的背书,签字之前,人家合该了解透彻。

我能做,我也能做好。当时她是这样承诺的。得到的回复是好的,我了解了,我会建议,但是还是要看你们大领导的选择,要尊重他的选择权。

她明白,她懂得,怎么可能不这样说呢?就算有十成把握,也不可能张嘴就说什么“回去等我消息”,总得给自己叠甲。

也许往上走就是走进更多的阿谀和世故里,但留在眼前,不但有阿谀世故还有傻子疯子,无论如何相比而言,哪怕也未必知道一张白纸的未来到底有什么工作以及应该怎么做、也许路上还有很多荆棘但是自己连砍刀都没有,但是此时不争取,万事无从谈起。不说风浪越大鱼越贵,她只是想要看风景,高峰处,风景越美。

章澈问她谁的电话,她说是上司的。“都是这样了,按你们情况,难道不是已经板上钉钉?”

“我觉得板上钉钉,她肯定不会,她要亲眼看到过会并且看见调令,否则不会觉得安全。”毕竟太在意。

又走了一阵,手机震动,一看微信,上司说,过了。

她回复,好。一如既往。这是她们过去的沟通模式,现在的沟通模式,可预见的将来和更漫长的时间之后的未来,她们都将这样说话。信任建立于人格层面相当程度的了解,成于共同经历的种种磨难,终于这一切之后最终这般那般的嫌弃之下的互相包容。很久之后,上司也换了地方,她也换了领导,她们依然是朋友,真的做到了上司所谓“不和你做上下级就好了”的那种“好”。

这都是后话,此刻,她把消息给章澈看了,章澈笑道,“哦,那以后我就可以管你叫祁总了?”

“好的哟,章总。”往日,别的场合,与别人在一处,她绝不肯别人叫她总,毕竟不是,也没有官瘾——笑话!

“那你,”章澈的声音忽然变得认真,她停下来,转身与章澈相对。

“以后岂不是变成大忙人?”

她笑,“现在我就不忙啦?”

“现在你好歹——还能回家吃个饭。”

“这话说的,到底是谁经常加班?”

“那我也是回家加班呀。”口气像是撒娇,音量走低,好像还有点理亏。

不,亲爱的,永远不要理亏,永远不要愧疚,我爱你,我永远爱你。

“那以后我也回家加班。陪你。”

两个人都觉得有些孩子气,然而没有孩子气相伴似乎又无法把心底的话说出口。章澈轻叹,接着搂着她的腰,“恭喜你,亲爱的。”然后把脑袋搁在她肩膀。天色已然黑了,风过林梢,沙沙树响,她不能说自己一生都在等待这一刻,但这一刻给她的平凡幸福,也丝毫不亚于第一次亲吻章澈的那一刻。时光并没有变得静止,只是我们的感觉被拉长。

改变命运的事,往往发生在人的无所觉察中。当时以为是平常,良久之后我们才理解它的重大。她已经忘记当初是哪一件事在上司眼里得到了认可,然后日积月累以有如今,差点要拿出老《三国》里那句“与公瑾相交”来形容——或许也可以,那既是形容自己,也是形容整个关系。周四,调令正式下发,上司尤其着急,对正在接手部门工作的新来的男领导说要祁越周五完成工作交接、周一到岗。那新来的、不知道是不是始终惋惜自己年少时没当成造反派于是变成恨国党的男士,看着祁越交接工作的清单,小眼睛生生翻了个看得出来的白眼,问她是不是早就知道,早就“身在曹营心在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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