败将(312)
“皇兄。”宋行简唤他。
奉帝看过去。
宋行简张了张嘴:“皇兄要保重身体啊。”
奉帝的神色柔和了些许,他勉强笑了笑:“知道了,知道了。”
待他们走远,奉帝盯着议事堂的门看了很久很久,忽然问崔显:“你说,太子究竟有没有……”
话未竟。
可崔显已经明白了奉帝的意思。
有没有参与其中,有没有利用妖道算计自己,有没有害过他这个父皇。
崔显忙跪下答道:“皇上这都想到哪里去了,太子从小就仁善,性格温和淳朴,定也是被妖道迷惑。”
奉帝把手边的折子仍开,重重叹了一口气。
“但愿吧。”
第144章
昨夜风兼雨,帘帏飒飒秋声。烛残漏断频欹枕,起坐不能平。
——李煜《乌夜啼·昨夜风兼雨》
自五岁后,苏溪亭就再也没过过生辰,一个在鹊阁当药人的小畜生,有谁会记得给他过生辰礼。
再者,他凡是思及这一日,就必定会想起陆月盈,久而久之,生辰于他而言,也不过和平日差不多。
只是没想到,有人到底上了心。
苏溪亭睁开眼,就瞧见自己枕边放着个长条锦盒,许是怕他粗心大意忽略,特地挨着枕头放着,离苏溪亭那张脸格外近,想叫人瞧不见都不行。
身边已经没了人,苏溪亭这才晓得叶昀那厮功力究竟多深,若是他刻意为之,苏溪亭根本察觉不到他的动静。
他靠着床半坐起来,一双眼睛盯着正前方发愣。
这些日子他是真的挺累,又被那乱葬岗里挖出来的尸体勾起了旧时记忆,一连好些天都没睡好,还是昨夜叶昀灌了他小半壶酒,这才睡死了过去,到现在,都还觉得脑袋有些发木。
缓了好一会儿才清醒过来,伸手去拿枕边的长盒,他几乎已经猜出来里面放的东西是什么,应该是年节前,叶昀买的两枚白玉曲项式簪。
即便是心中已经有了猜测,可真正打开看到时,仍是觉得心口微震,像一面小鼓,“咚咚”敲个不停。
苏溪亭难得认真挽发,在镜子前来来去去看了好几遍,眼神是控制不住地往镜子里自己头上看去,时不时就要抬手去碰碰,总觉得是不是没戴正。
好不容易出了门,被蹲在门口蒋之安和柏珩吓了一跳,一大一小两个孩子,一人捧着一个木匣子,也不知蹲了多久,抬头只剩龇牙咧嘴的表情,不停抽着气。
“我说苏大爷,您也太能睡了。”蒋之安冲天空扬扬下巴,“这太阳都快晒屁股,我俩在这儿蹲了快半个时辰了,半个时辰前我就听见你在屋里穿衣服的动静来着,还以为你快得很,谁能想到你起个床出个门比大姑娘出嫁上花轿还磨蹭。”
苏溪亭今日心情大好,也不介意蒋之安的“目无尊长”,拍拍蒋之安的头,又拍拍柏珩的头,从荷包里拿出两颗金瓜子,一人一颗:“拿去玩。”
这出手可真是够大方的。
柏珩把金瓜子放在嘴里咬了咬,兴奋地推蒋之安道:“姐姐,是真的!”
蒋之安也美滋滋地把金瓜子收下:“那是,咱们苏叔叔多大方的人,还不谢谢人家。”
于是,两人抖着腿站起来,齐刷刷冲苏溪亭鞠了一躬:“多谢苏叔。”然后又齐刷刷起身,把木匣子往苏溪亭怀里一塞,转身就跑,蒋之安在跑出院门前回了头,冲苏溪亭做了个鬼脸,大叫一声,“苏叔长命百岁。”
苏溪亭抱着木匣子站在门口,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忍俊不禁,这是给他过八十大寿呢,还长命百岁。
转身折进屋里,把两个木匣子打开,一个里面装着一只草折的蚱蜢,一个里面装着一只手糊的风筝。
蚱蜢编得精巧,风筝做得粗糙。
苏溪亭瞧着这两样东西,当真是哭笑不得,他一手拿一个,举起来对着阳光看了许久,从前他爹好像也给他做过儿时的小玩意,奈何一介文人,手艺着实不行。
大约是叶昀出的主意,竟让两个孩子跑来给他送这些,当真是把他当成了个孩子不成。
他把蚱蜢和风筝收回匣子里,整整齐齐放在了一旁的博物架上,手指从木匣子边拂过,苏溪亭只觉得满心暖意,好似浸湿了温水的棉布,一点点擦拭着他心头所有的伤口,温温软软,令人心生抚慰。
出了门才知,蒋之安和柏珩不过是两个抛砖引玉的砖罢了。
卢樟赠了一套文房四宝,看模样像是孩童用具;蒋子归送了一把木剑,雕工精巧;衔池笑面迎人,牵来一匹矮脚马,额上缀着一颗小铜铃,走起路来“叮铃铃”响得厉害。
府中几乎每一个都给苏溪亭赠了贺礼,一岁一长一礼,自五岁至二十五岁,整整二十年,二十份礼,似乎是在补偿他这二十年所有缺失的生辰,每一件礼都是精挑细选,都是在那个年纪里最喜欢、最崇敬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