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几步走到摇篮边，弯下腰，近乎贪婪地看着两个熟睡的小外甥。阿曜浓密的眉毛，皎皎精致的轮廓，都让他心头软得一塌糊涂。“好，真好！” 他搓着手，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像！像妹妹，也像陛下！龙凤呈祥，天大的福气！祖母和父亲在江南接到飞鸽传书，高兴得差点把祠堂的香炉都碰翻了！宗亲们更是连摆了三天流水席！”

“让祖母爹爹和族人们挂心了。” 殷璃若笑着，眼中微有湿意。

“挂心是应该的！妹妹你可是咱们殷家最大的功臣！” 殷明轩说着，朝殿外招了招手。几个殷家精心挑选、手脚麻利的伙计，小心翼翼地抬着几个盖着红绸的紫檀木箱走了进来，轻手轻脚地放在殿中。

“这些都是家里长辈和族亲们的心意，绫罗绸缎、金银玉器、滋补药材，都是按着最好的份例备的。” 殷明轩亲自上前，掀开其中一个箱子的红绸，里面是码放整齐、光灿耀目的各色锦缎，流光溢彩。他又打开另一个稍小的箱子，里面是精巧的金玉项圈、长命锁、手镯脚镯，镶嵌着宝石，做工极其精细。

然而，他并未在这些俗物上过多停留，而是珍而重之地从怀里取出一个用上等南洋红木精心雕琢而成的小匣子。匣子不过巴掌大小，表面打磨得光滑如镜，隐隐透出木质本身的华贵纹理。

“这是舅舅给阿曜和皎皎的见面礼，不是什么金玉俗物，算是个……新奇玩意儿吧。” 殷明轩将木匣轻轻放在摇篮边的小几上，小心翼翼地打开。

匣内铺着柔软的紫色丝绒。上面静静躺着两件东西。

左边，是一匹仅有成人手掌长短的骏马。其材质并非寻常木石，而是某种深褐色的、带着奇异光泽的硬木，木质细腻温润如玉石。骏马形态矫健，四蹄腾空，鬃毛飞扬，仿佛正在辽阔的原野上风驰电掣。最妙的是，马腹下方隐藏着极其精巧的机关。殷明轩用指尖在马尾处一个几乎看不见的凸起上轻轻一拨。

“哒哒哒……哒哒哒……” 一阵清脆而富有节奏感的马蹄声立刻在寂静的殿内响起！那匹小小的木马竟如同活了一般，在光滑的紫檀木小几上自行奔跑起来！四蹄交替点落，动作流畅自然，栩栩如生！马蹄声清脆悦耳，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感，仿佛将辽阔草原的奔放气息带入了这深宫寝殿。

右边，则是一只通体由七彩琉璃烧制而成的鸟儿。鸟儿的形态玲珑剔透，羽毛用不同色彩的琉璃烧熔拼接而成，在透过窗棂的阳光下折射出令人目眩神迷的七彩光晕。鸟喙微张，姿态灵动，仿佛下一刻就要振翅高飞。在鸟腹下方，同样有一个极其隐蔽的旋钮。

殷明轩轻轻转动旋钮，然后松开手。

“啁啾……啾啾……” 一阵清脆婉转、几可乱真的鸟鸣声骤然响起！那声音清越悠扬，时而短促，时而绵长，高低起伏，竟似真的有一只百灵鸟在殿内欢唱！更奇妙的是，随着鸣叫，琉璃鸟体内似乎有微光流转，让那七彩的羽毛更显瑰丽梦幻。

“这木马是南洋深处一个岛国船王所赠，据说用的是当地一种千年沉水木芯，又经机关大师秘法炮制，方能自行奔跑发声，永不磨损。琉璃鸟则是我们江南琉璃坊新近的得意之作，用了新琢磨出的‘七宝烧’技法，内置极精巧的发声簧片。” 殷明轩看着摇篮里两个被奇异的声响和光彩吸引、不知何时已迷迷糊糊睁开大眼睛的小家伙，眼中满是宠溺的笑意，“给阿曜的木马，愿他如骏马驰骋，志在千里；给皎皎的琉璃鸟，愿她如百灵欢歌，一生无忧。”

阿曜显然被那奔跑的骏马和清脆的马蹄声吸引了全部注意力，黑葡萄似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小嘴微张，发出“啊…啊…”的惊叹声，小拳头兴奋地挥动着。皎皎则被琉璃鸟绚烂的光彩和悦耳的鸣叫迷住了，乌溜溜的大眼睛追随着那流转的七彩光芒，小脸上露出甜甜的、近乎梦幻的笑容。

殷璃若看着这充满巧思与心意的礼物，再看着儿女们新奇欢喜的模样，心头暖流涌动，鼻尖微酸。“哥哥有心了，这两件礼物，比什么都珍贵。” 她轻声说道，指尖轻轻拂过那匹仍在奔跑的木马光滑温润的脊背。

……

夜幕低垂，宫灯次第亮起，将肃穆的宫道染上一层暖橘色。乾元殿东暖阁内，烛火通明，巨大的紫檀木御案上，奏折被暂时推至一旁。萧云铮换下了白日里繁复的龙袍，只着一身玄色暗纹常服，端坐于主位，少了几分朝堂上的凛冽威压，多了几分君臣夜话的平和。

殷明轩坐在下首，姿态恭谨却不失从容。他面前摊开一卷详细的海图，上面用朱笔和墨线清晰地标注着航线、岛屿和季风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