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倾+番外(153)
人群瞬间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欢呼与惊叹!
“状元郎!那就是状元郎裴珩!”
“天爷!好俊俏的后生!”
“听说才十九岁!真是少年英才啊!”
“寒门出贵子!这才是真本事!”
无数道目光如同炽热的聚光灯,牢牢锁定在裴珩身上。他端坐马背,背脊挺直如松,任凭欢呼声浪如何汹涌,脸上的神情却始终沉静如水,并无半分骄矜得意之色。那清俊的眉眼,如同远山含黛,鼻梁挺直,唇线微抿,透着一股与年龄不甚相符的沉稳与疏离。阳光落在他身上,将那身耀眼的绯红映照得如同燃烧的火焰,却奇异地未能融化他周身那份清冷如月的气质。仿佛这满街的喧嚣、这泼天的富贵荣华,于他而言,不过是过眼云烟,唯有眼中那片澄澈的天空,才是真正的归宿。
他的目光平视前方,偶尔掠过两侧激动的人群,也只是微微颔首示意,唇角勾起一丝极淡、极有分寸的弧度,温润如玉,却带着一种无形的距离感。这份在喧嚣荣耀中依旧保持的沉静与风骨,反而更引得人群赞叹不已,尤其是那些挤在茶楼窗口、倚着栏杆的闺阁小姐们,更是看得粉面飞霞,芳心暗动。
裴珩身后,榜眼和探花亦骑着同样神骏的骏马,身着各自品级的冠服,同样享受着人群的欢呼。再之后,是二甲、三甲的进士们,或骑马或乘轿,浩浩荡荡的队伍,如同一条流动着荣耀与希望的绯色长河,在御街的红毡上缓缓流淌,接受着帝都万民的瞻仰与祝福。
……
宫墙之上,雉堞高耸,视野极佳。此处远离了御街的喧嚣鼎沸,只有初夏的风带着御苑的花香,自由地穿梭。淳安长公主萧云舒,此刻正百无聊赖地斜倚在冰冷的垛口上。
她今日穿了身鹅黄色的骑射胡服,腰间束着银线绣花的宽带,勾勒出少女初长成的窈窕身段。乌黑的长发并未梳成繁复的发髻,只用一根赤金嵌红宝石的发带高高束成马尾,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和修长的脖颈,显得英气勃勃,又带着几分慵懒的随性。
“唉……真没劲!” 云舒撅着嘴,手里捏着一颗刚从御苑摘下的、饱满欲裂的石榴,指尖无意识地抠着红宝石般的石榴籽。她刚从校场练箭回来,满身是汗,本想溜回寝宫沐浴更衣,却被母后勒令今日不许出宫胡闹,怕她冲撞了夸官的仪仗。无奈之下,只能溜达到这宫墙上,远远看看热闹解闷。
“不就是一群书呆子骑马游街嘛,有什么好看的……” 她小声嘟囔着,目光漫不经心地扫过下方那条被绯色人流和汹涌人潮填满的御街。入眼皆是攒动的人头和一片喜庆的红色,看得她眼花缭乱,更是意兴阑珊。
就在她百无聊赖,准备把手里的石榴对着城墙外那棵老槐树投下去,试试准头时——
一阵比之前更加热烈、几乎要掀翻屋顶的欢呼声浪,如同实质的海啸般从承天门方向席卷而来!
“状元郎!裴珩!裴珩!”
“裴公子看这边!”
这名字似乎有种奇特的魔力,穿透了云舒心头的烦闷。她下意识地循着声音最鼎沸处望去。
目光穿过数百步的距离,越过攒动的人头,精准地落在了那匹通体雪白、额系红花的骏马之上,落在了那个端坐马背、一身夺目绯红的少年身影之上。
初夏午后的阳光,毫无保留地倾泻下来,仿佛给那袭状元红袍镀上了一层流动的金边。他端坐的姿态,挺拔如修竹,清俊的侧颜在光影的勾勒下,轮廓分明,如同最上等的羊脂白玉精心雕琢而成。那眉眼间的沉静,那周身萦绕的清冷疏离之气,在满街的喧嚣与俗艳的红色海洋里,显得如此格格不入,却又如此……动人心魄。
萧云舒只觉得心头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地撞了一下!
不是她惯常见惯了的勋贵子弟的浮华纨绔,也不是禁军侍卫的粗豪健硕。那是一种从未在她生命中出现过的气质——干净、清冽,像山巅初融的雪水,又带着一种沉淀于书卷墨香中的、不可折弯的铮铮傲骨。阳光落在他乌纱帽的金簪花上,折射出耀眼的光芒,刺得云舒微微眯起了眼,可那光芒似乎也同时落进了她的心底,漾开了一圈圈陌生的涟漪。
她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捏着石榴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饱满的汁液顺着指缝溢出,染红了指尖,她却浑然不觉。目光如同被磁石吸引,牢牢地焦着在那抹越来越近的绯红身影上。少年状元郎微微侧首,目光似乎无意间掠过宫墙的方向。那惊鸿一瞥,隔着遥远的距离和喧嚣的人海,隔着雉堞的阴影,云舒却仿佛清晰地看到了那双沉静眼眸中蕴藏的星辰大海,深邃、清亮,带着洞悉世事的微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