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你不能死……阿鹏！你醒醒！你看看我！”雨浓的声音哽咽破碎，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大颗大颗地砸落在展鹏焦黑染血的肩头。她不再是那个冷静果决的凤仪卫统领，只是一个害怕失去挚爱的女子。她撕下自己干净的衣襟，徒劳地想要堵住那些不断涌出鲜血的伤口，动作慌乱而无措。“阿鹏……你答应过我的……你说过要一直护着我的……你不能说话不算数！你醒醒啊！”

她语无伦次地哭喊着，用的是他们幼时在江南的方言。那一声声带着哭腔的“阿鹏”，是深埋在心底、从未宣之于口的亲昵和依赖。

或许是这绝望的呼唤，或许是那滚烫的泪水。展鹏沾满血污的睫毛极其微弱地颤动了一下，灰败的嘴唇艰难地翕动着，发出几不可闻的气音。

雨浓立刻俯下身，将耳朵贴近他的唇边。

“……别……哭……傻丫头……”气若游丝，却清晰地传入雨浓耳中，“……护住……证人……交给……主子……”

雨浓哭得更凶了，紧紧抓住他冰冷的手，“展鹏！你给我撑住！你要是敢死……我……我……”她哽咽着，在弥漫着血腥和硝烟的绝境中，终于喊出了那句深埋心底、跨越了身份与矜持的话：“你要是敢死，我雨浓这辈子、下辈子、生生世世都恨死你！我还没告诉你……我喜欢你啊！展鹏！我喜欢你很久很久了！从小时候……就喜欢了！你听见没有！”

滚烫的告白，混杂着泪水与血污，在这修罗场般的宫道上响起，带着孤注一掷的绝望和炽热。

展鹏的身体似乎极其轻微地震了一下，那紧闭的眼皮下，似乎有微弱的光泽闪过。他反握住雨浓的手，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极其微弱地捏了一下。嘴角，似乎极其艰难地，向上牵动了一个几乎看不见的弧度。

随即，那只手彻底失去了力气，软软地垂下。他的气息，微弱得几乎无法感知。

“展鹏——！”雨浓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悲鸣。她猛地抬起头，眼中血丝密布，却燃烧着不顾一切的疯狂火焰。她一把扯下自己凤仪卫统领的令牌，抛给旁边一个还能站立的凤仪卫：“带张福走！立刻回凤仪宫！交给娘娘！若有闪失，提头来见！”

“是！”那凤仪卫接过令牌，扛起吓瘫的张福，踉跄着飞速离去。

雨浓则不再犹豫，小心翼翼地避开展鹏背上的伤口，用尽全身力气，将他沉重的身体背了起来！每一步都异常艰难，脚下是粘稠的血泊和冰冷的尸体。展鹏的鲜血，顺着她的脖颈，流进她的衣襟，温热而刺骨。

“阿鹏……撑住……我带你回家……找娘娘……她一定能救你……”她咬着牙，背着他，一步一步，在浓重的夜色和刺鼻的血腥味中，朝着凤仪宫的方向，艰难而坚定地挪动。纤弱的背影，背负着挚爱的生命，在死寂的宫道上，拉出一道孤绝而悲壮的剪影。

当浑身浴血、背着昏迷不醒的展鹏的雨浓，如同从地狱归来的煞神般撞开凤仪宫大门时，整个宫殿都为之震动！

殷璃若在看到展鹏后背那惨烈伤势的瞬间，脸色煞白，但她的手却异常稳定。她立刻命人将展鹏小心安置在暖榻上，沈青黛早已被紧急召来。

“金针！烈酒！热水！白药！快！”沈青黛迅速剪开展鹏后背焦糊粘连的衣物，露出下面狰狞的伤口，动作快如闪电。

清理创面，剜除嵌入的铁片碎石，金针如雨点般落下，封住几处涌血的大穴，无涯山庄秘制的顶级金疮药不要钱似的洒在伤口上……雨浓跪在榻边，紧紧抓着展鹏冰凉的手，指甲深深掐入掌心，鲜血渗出也浑然不觉，只是死死地盯着沈青黛的动作，眼中是孤狼般的祈求和绝望。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殿内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和药味，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

终于，当最后一根金针落下，展鹏背后那可怕的创口被仔细包扎好，他原本微弱得几乎断绝的气息，终于变得稍稍平稳了一些，虽然依旧微弱，但不再是那令人绝望的游丝。

“命……暂时保住了。”沈青黛长舒一口气，脸色也有些发白，她看向雨浓，声音带着疲惫却无比坚定，“但伤势太重，失血过多，接下来三天是关键，需寸步不离，随时可能反复。”

雨浓紧绷到极致的神经骤然一松，巨大的疲惫和后怕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她看着榻上依旧昏迷、但呼吸平稳了些许的展鹏，泪水再次汹涌而出。这一次，是劫后余生的狂喜和失而复得的巨大冲击。她俯下身，将脸颊轻轻贴在展鹏缠满绷带的手背上，无声地流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