羲和倚月(17)

作者:墨青

满脸忠厚的小伙儿特别为难:“宁拆十座庙,不破一桩婚。指着人家娶亲不成发大财,这……不太好吧?”

王话痨笑嘻嘻地推了忠厚小哥一把:“你良心好,你押苏探花此次能讨到媳妇不就完了?如此说来你可必须下注!你不下注,就是你也觉得苏探花这媳妇注定娶不进门!怕什么,我也押了!”

忠厚小哥本来犹豫不舍,架不住王话痨言语相激,他一咬牙一跺脚,从褡裢里掏出二两散碎银子放在桌上,大声说道:“我押苏探花娶亲成功!”

此言一出,举座皆惊。

也赶上这会儿天时不正,初冬天气居然乌云翻滚,隐有雷声。

众人面面相觑,再看赌桌:苏探花顺利娶妻的赔率已升到了一赔二十!

苏府之内忙忙碌碌。

新郎苏旭绝早起来,与父亲穿公服告于宗祠,然后再拜父母,才被众人簇拥着去女家迎亲。骑在高头大马之上,苏旭有种极不真实感,虽然定亲四次,可成亲的滋味他也是第一次尝到。尝到了苏旭才知自己并不喜欢这些。迎亲队列吹吹打打震得他头晕脑胀,沿途被人指指戳戳让他脊背发凉。

府邸门外那样繁华热闹,淳朴百姓个个都在看他笑话!

他们津津乐道他辛酸过往,茶余饭后露出森森白牙,他们不问事情根源,也不在意他到底做错了什么!只是一味拿他当做谈资取笑!

那一刻,苏旭真想纵马狂奔,掉头就走!他想逃离这个颠倒恐怖的地方!

可他不能策马狂奔,他不能扭头就走。

于公于私,他都要为苏氏、为父母做完这桩大事。忠臣孝子从来不能为自己而活。

好容易到了岳家,苏旭冷冷看着炽火红艳的花轿离地而起,隐约听到轿内传出女子呜咽哭声。她为什么哭?他不知道。他只听说女子成亲,就是要哭的,那就随便她好了!

此刻的苏旭对轿中那位即将成为他妻子的少女毫无好奇。十七年前,春宴之事他还隐约记得,那襁褓中的婴孩必然已经长大成人。李夏朔算命准不准?她容貌究竟美丑?性情是否柔顺?他要如何与她度过漫漫人生?苏旭心中毫无主张,他无暇细想,更不愿细想!反正想了也没用!

太后赏赐了聘礼,皇上定下了婚期,父母定下了姻缘,祖宗定下了礼仪。

这桩轰轰烈烈、众人下注的婚事,关乎圣眷优渥、关乎家族兴衰、关乎名誉声望,就是和马上青年与轿内少女的欢喜好恶全无关系!

他俩不能推辞,也不能拒绝。

那么苏旭也只有拽着少女一起承当了!

当真孽缘!

许是马上新郎的心境太过潦倒,许是轿内新娘的哭声太过凄惨。

晴明光好的冬日天色也似感伤于人间的悲苦怨恨而渐渐生出变化。

天边涌来乌云滚滚,其间夹杂隐隐雷声,更有惨昏昏阴风渐起,吹得花轿上璎珞乱摇。

不多时怪风愈烈,气流旋转,花轿门帘都被拍得“扑啦啦”直响。

那阵阴风十分邪性,呜呜咽咽含冤含恨,活似冤死怨鬼前来拍门。

大姑娘上轿头一回的新娘子给吓得浑身酸软,哭都不敢出声儿了。

这天色着实古怪,这旋风着实邪性,吹喇叭的、抬轿子的顶风活儿难干,一起大皱眉。

送亲的喜婆子饶是见多识广,也不禁暗自嘀咕:阿弥陀佛!这是什么天儿啊?怎么花轿离地儿登时就风云变色?难道苏少爷当真八字克妻?可够晦气!

无奈这是一品大员娶儿媳妇,喜婆子知道好歹,连忙嘱咐送亲队列不可胡言乱语,免得犯了忌讳。

一路吹吹打打,一路风卷扬砂。

花轿风中摇摆,骏马有足难行。

白日中午,乌云遮光,一条主路,恍若鬼城。

在这寂寂无声的大街上,在这有天无日的天色中,唯有这队穿赤着红的古怪人马勉力吹吹打打、强行欢笑前行,喜气盈盈中透着无限妖邪诡异。

躲在茶馆里看热闹的茶客们扒着窗户边儿,觑着迷离眼儿纷纷赞叹:“可以啊!苏探花有点儿邪性玩意儿!先帝出殡路上都没这么肃静!这眼瞅着就静了街了!”

好容易挨到了尚书府邸花轿落地,新郎官顺顺当当离鞍下马。

迎亲的嘴上不说,心里都松了口气:这趟差事可不好当。掸下身上三斤土,一会儿后门去拿钱。

这边儿苏旭双足落地,立刻有披红挂彩的小厮递给他一副缠花弓箭。

喜婆子笑吟吟地上来欢声唱劝:“新郎拉开弓,日子红通通!新郎射三箭,妖魔不相见!虚虚射,中轿帘,恩爱夫妻儿女全!”

新妇入门、花轿落地,新郎站在家门之内对着花轿虚射三箭本是京城娶妻的规矩,取其辟邪除秽之意。不过这就是走个过场、讨个吉利,自然不会难为新郎官百步穿杨,一般是将花轿抬到新郎面前,再让新郎拉弓,所用弓箭也是轻飘无力、纯是玩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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