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堕(103)

作者:逐渐忘记标题

报复,于他而言,如同最高明的医者进行最精密的解剖,或是技艺最精湛的刽子手执行凌迟之刑,需得缓慢、精准、优雅,且无比残忍。

别院书房内,烛火摇曳,将谢知白清瘦的身影拉得细长扭曲,投在冰冷光滑的金砖地面上,仿佛一道蛰伏的暗影。

他面前的紫檀木案几上,铺开的已不再是北境辽阔的舆图,而是一幅极其详尽、标注着密密麻麻关系线与注脚的京城权贵关系网,以及安国公府名下所有明暗产业的分布图。

“赵阔此人,一生最得意、最看重的是什么?”

谢知白的声音平静无波,听不出丝毫情绪,唯有指尖轻轻点在图上一处标记时,泄露出一丝冰冷的杀意,

“并非他那顶国公的爵位,而是他赵家‘诗礼传家、清流砥柱’那块经营了百年的金字招牌,是他那几个精心培养、看似个个前途无量、能光耀门楣的儿子。”

萧寒声静立在一旁的阴影里,身姿挺拔如松,目光沉凝似水。

自宫中那场惊险归来后,他周身的气息愈发冷冽逼人,如同一柄饮血归鞘后更显煞气的凶刃,所有的感官与注意力都高度集中、严密地笼罩在谢知白周身方寸之地,仿佛任何一丝细微的风吹草动,都会引来他雷霆万钧的致命打击。

“其长子赵元朗,秘密离京,据查是前往江南打点旧日关系网,试图为赵阔翻案,或是……寻求可能的政治外援?”

谢知白唇角勾起一抹冰冷讥诮的弧度,那笑意却未达眼底,

“让他‘意外’卷入一桩当地正在严查的科举舞弊案中,人赃并获。不必重判入狱,只需坐实罪名,剥夺其功名,终身禁考即可。”

毁掉一个世代书香门第、自视甚高的世家子弟最为看重、视为性命的前程与仕途,远比直接杀了他更能带来漫长而深刻的痛苦。

萧寒声应道,声音毫无波澜,仿佛只是在接收一项寻常指令,而非决定一个人的命运。

“次子赵元明,在京畿大营挂了个闲职,性格暴烈冲动,尤好赌博。”

谢知白的指尖在图上缓缓移动,落在一个新的名字上,

“找几个背景干净、嘴严可靠的‘好朋友’,引他去京城最隐秘、最嗜血的地下赌坊,设局让他欠下这辈子砸锅卖铁也还不清的巨额赌债。然后,在他走投无路之际,‘指点’他一个能暂时挪用、日后填补的‘小窍门’——比如,某批即将下发、监管暂时松懈的军饷。记住,时机要掐得极准,务必让他‘刚好’被例行巡查的军纪官当场发现。”

军饷是朝廷绝不可触碰的红线,一旦沾染,不死也要脱层皮,更能彻底玷污、砸碎赵家那块“忠君爱国”的招牌。

“三子赵元清,看似三人中最无害,常年打理着赵家大部分明面产业,尤其是……那几家位于京城黄金地段、日进斗金的绸缎庄和粮店。”

谢知白的目光冷冽地落在图上几处精心标记的产业节点上,

“让市井间一夜之间突然流传起有鼻子有眼的谣言,就说赵家粮店惯用陈米霉面以次充好,绸缎庄昂贵的云锦苏绣里掺了极易脆化腐烂的劣等丝线,穿不了几次便会破损。再精心找几个看似老实巴交、能言善辩的‘苦主’,去京兆尹衙门击鼓鸣冤,哭诉遭遇,动静闹得越大越好,务必人尽皆知。”

商业信誉是巨贾之家的根基,一旦崩塌,看似庞大的财富帝国顷刻间便能土崩瓦解,债主临门。

一条条指令,冷静、清晰、毒辣,精准地瞄准了赵阔每一个儿子的致命弱点与赵家赖以生存繁衍的根基命脉。

谢知白仿佛一个站在云端、冷漠俯视众生的最高明刽子手,并不急于寻求一刀毙命的快感,而是准备先用最折磨人的凌迟之刑,细细地、缓慢地折磨他的猎物,享受其痛苦挣扎的全过程。

萧寒声垂眸,将每一项指令都清晰刻入脑中,眼中只有绝对的服从与高效的执行意志。

对他而言,世间万物只分为两类:谢知白,以及其他。

凡是威胁到谢知白、让谢知白不悦、受伤的存在,都理应被彻底清除、碾碎,无论动用何种手段,付出何种代价。

然而,谢知白的报复蓝图并不仅限于赵阔的直系血脉与财富。

“至于那位在宫中‘救’了我一次的王御史那边,”

他忽然话锋一转,眼中闪过一丝莫测高深、难以捉摸的光,

“他今日出手,于情于理,本王都该有所‘回报’才是。”

萧寒声目光微动,抬眸看向他,静待下文。

“他那个不成器、却仗着伯父权势在京兆府混了个书吏之职的侄子,据说手脚一直不干净,贪墨些小钱,只是碍于王大人的清名与面子,一直无人深究,上下遮掩得极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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