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堕(16)

作者:逐渐忘记标题

他从未如此求过人,尤其是求这样一个冰冷莫测、立场不明的男人。但为了阿瓷,他愿意碾碎所有残存的骄傲与尊严。

萧寒声沉默地看着他,看着这张苍白如雪、脆弱得不堪一击的脸上迸发出的强烈情感,脸上却没有任何表情变化,深不见底的黑眸中读不出丝毫波澜,仿佛听到的只是一件微不足道、与己无关的小事。他并没有立刻回答,也没有做出任何承诺。

静默在温暖的空气中蔓延,冰冷而压抑,压得谢知白几乎喘不过气,那点微弱的希望之火在对方绝对的冰冷和沉默中急速摇曳,眼看就要彻底熄灭。

就在谢知白眼中的光快要彻底暗淡下去,连攥着锦褥的手指都渐渐松脱无力时,萧寒声才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剑眉的峰峦,对沈太医冷声道:“先用药,让他稳定下来。”

说完,他并未再看谢知白一眼,转身便走了出去,玄色披风在门口划出一道冷硬决绝的弧线,消失在门外。

没有回答,没有承诺。

但,他也没有直接拒绝。

谢知白彻底脱力,瘫软在枕上,胸腔因剧烈的情绪起伏而灼痛难忍,眼前阵阵发黑。沈太医急忙上前施针用药。

意识再次被拖入模糊之际,谢知白脑中只剩下那个女孩最后苍白惊恐的脸庞,和男人离去时那道捉摸不透、却带着一丝无形压力的冷硬背影。

阿瓷……你到底怎么样了?

这个悬念,如同另一重无形的、更为沉重的枷锁,沉沉地套在了他刚刚挣脱死亡枷锁、依旧脆弱不堪的心上。

第12章 寒夜微光

夜色如浓稠的墨汁,沉甸甸地泼洒在窗棂上,几乎要将这方寸静室压垮。

锦被之下,谢知白蜷缩如濒死的幼兽,每一次压抑的咳嗽都引发全身剧颤,嶙峋的脊骨在单薄寝衣下清晰可见地起伏,像一把即将散架的旧琴,每一次震动都狠狠撕扯着胸腔深处未愈的裂口,疼得他眼前金星乱迸,视野边缘发黑。

沈太医留下的安神汤带来的短暂麻痹早已褪尽,此刻占据他全部意识的,唯有门外守卫那几句如冰锥般刺入骨髓、反复回响的耳语——阿瓷被内务府拖走,再未出来。

“咳…咳咳……”

他猛地侧过身,细长却毫无血色的手指死死捂住嘴,指缝间溢出的猩红在昏黄油灯下绽开刺目的花。

冷汗浸透了本就单薄的寝衣,冰冷地紧贴在他瘦削得惊人的脊背上,清晰地勾勒出蝴蝶骨脆弱欲折的轮廓,仿佛轻轻一碰便会碎裂。

那张曾清俊脸庞,此刻褪尽所有华彩,苍白如初雪覆盖的冷瓷,深陷的眼窝下沉淀着浓得化不开的青影,如同淤积的绝望。

干裂的唇瓣因用力咬紧而再次崩裂,新的血珠沿着苍白失色的下颌缓缓滑落,在细腻却缺乏生气的皮肤上拖曳出凄艳的痕。

然而,在这极度的虚弱与蚀骨的痛苦中,唯有那双眼睛——那双曾映照过皎月清辉的眼眸——竟燃烧着一种近乎绝望的、近乎偏执的微光。

他不能倒下,至少……在知道阿瓷下落之前。这缕微光,是他残存意志最后的堡垒。

寒意仿佛是从骨头缝里、从每一寸冰冷的地砖里钻出来的毒蛇,缠绕而上。

谢知白下意识地裹紧锦被,昂贵的丝缎触感冰凉滑腻,却带不来丝毫暖意,徒留一片空虚的冷。

他强迫自己冷静,破碎的思绪在昏沉高热中艰难运转,如同在泥沼中跋涉。

内务府…赵鹏…萧寒声……这几个名字在他混乱灼热的脑海中反复碰撞、碎裂、重组。赵鹏,那个内务府总管太监,视他如眼中钉、肉中刺,阿瓷落在那个阉人手里……谢知白猛地闭上眼,浓密却湿冷的睫毛剧烈颤抖,不敢去想,却又无法阻止脑海中浮现那傻丫头可能遭遇的种种酷刑。

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铁手狠狠攥紧、揉捏,每一次搏动都牵扯着窒息般的钝痛,几乎要冲破那层薄薄的、不堪重负的胸膛。

他想起阿瓷那双总是红着眼眶、盛满担忧却强忍着不哭的眼睛,想起她偷偷省下自己本就不多的口粮,在寒狱最绝望、连呼吸都凝滞的日子里,将一点点早已冷硬、却仍被她用体温捂得微温的饼子,固执地塞到他冰冷僵硬的手里……

“殿下…吃点吧…求您了……”记忆中那带着哭腔的、细弱如幼猫的哀求,此刻化作了最锋利的凌迟刀,反复切割着他残存的神志,比寒狱的酷刑更甚。

就在这时,门轴发出一声极轻、却足以撕裂死寂的转动声。

谢知白倏然睁开眼,原本涣散的瞳孔瞬间凝聚,如同濒死野兽最后的警觉,死死钉在门口那片移动的阴影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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