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请自来天师馆(12)

作者:清寧

“行了行了,等下带你去吃好吃的。” 他笑嘻嘻地回了我一句,脚下的步伐却一点都没慢。

就这样吵吵闹闹间,我们来到一家店前。门头上挂着一块老旧的木牌,上面写着“松云茶馆”四个大字。几个工人正在店里忙碌着,把桌椅、茶具一件件地往外搬。

贺临川走上前,和一个六十多岁的店员打了个招呼。

这店员见到他,也露出惊讶的表情,两人寒暄了几句,才知道茶馆马上要搬了。

说起这茶馆,店员的眼神中充满了怀念。

“我们小小姐啊,和贺天师的师父是好友。” 店员说着,目光落在贺临川的身上,语气变得更加温柔, “那时候,贺天师还是个奶娃娃,你师父啊,总是带着你来喝茶。可我们都看出来,他说是喝茶,其实就是想多看小小姐一眼。”

我转头看向贺临川,他脸上难得地没有嬉皮笑脸,只是静静地听着。

店员继续说:“那时候你嫌茶苦,每次都闹着不喝,小小姐就拿出一颗糖来哄你。’”

贺临川的嘴角微微勾起,彷佛回到了那个年幼的时光。

店员告诉我们,这个小小姐,二十多年前就去世了。之后,贺临川的师父每天都来茶馆坐半天,总是一脸想哭又不敢哭的表情。

他的眼神里,有怀念,也有说不出的惆怅。

我心头一动,看向贺临川,他眼眶都红了。

第二天晚上,茶香又来了。

我刚合上馆门,外头的风一收,香气像被困在室内,浓了一瞬。

我站在原地,几乎能分辨出那是新茶,沸水冲下时的那种热雾里带着细细的苦涩。

但厨房里的水壶依旧冰凉,茶罐好端端在柜子里,盖子都没打开过。

“又闻到茶香了?”身后有人开口。

我回头,他正倚在门边,领口半敞,像刚沐完浴,他的眼神静静地落在我脸上。

“你也闻到了?”我试探地问。

贺临川“嗯”了一声,笑意若有若无,“是一位很优雅的故人,你能闻到她的茶香,说明她挺喜欢你。”

故人?

我有点好奇了,本想继续问下去,贺临川脸色一变,神经兮兮地掉头往库房走去,一边吟吟说:“哎呀!得把那些书收起来,师父一世英名,我得好好守住……”

茶香又缓缓地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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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天,我没等夜深,早上就翻找起馆里的旧物。

结果在最靠墙的一个木柜里,找到了一个青瓷盖碗。

釉面温润,碗口却有一条极细的裂纹,像是被什么尖利东西划过。

盖子一打开,一缕冷香立刻散出来,像前两晚闻到的那种,清冽、透心,像春雨后的嫩叶在沸水里翻滚,带着一点细微的涩意。

只是,今天不是深夜,是正午的日光正盛时。

我抬起头,循着气息走到门口。

天师馆的木门半掩着,外头的光线亮得刺眼。

我眯着眼往外望,视线逐渐适应后,才看清门坎外的景象。

一个女子正坐在矮凳上,姿态安静。她穿着墨绿色的民国旗袍,盘扣一粒粒扣到锁骨处,袖口镶着细致的暗花滚边。

她的动作很慢,右手持盖碗,左手轻轻拨开壶盖,茶汤沿着碗沿一圈圈地荡开,声音细若蝉鸣。

我站在门内看着,不敢发出声音,女子的眼神很温柔,像是在等一个许久未归的人。

但在她的脚边,地面阳光铺得很亮,却空空如也——她没有影子。

我的后颈一阵冰凉,忽觉舌尖干涩。

女子缓缓抬头看向我的方向,笑得极淡,像水面漾开的一道纹,却未曾回话,只是将盖碗推向我,茶香瞬间浓了几分。

我走上前,伸手,指尖还未碰到那碗。

“在看什么?”贺临川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带着微微的倦意。

我猛地回头。

他正斜倚在门边,目光落在我手边的空气上。

再转回去看,门坎外的矮凳还在,但女子的身影已经消失,茶香也像被风吹散一样淡了下去,剩下一地空白的阳光。

我愣了片刻,“刚才……”

贺临川似笑非笑地看我,“看到了?”

我皱眉,“不会又是什么奇怪的‘东西’吧?”

他没答,只低低笑了一声,转身往馆里走,语气像随口一提,“今天晚上得准备些甜点。”

那一瞬间,我觉得他明明是知道些什么的。

贺临川突然回头看我,脸上是狐狸似的笑容,“小宋呀!今天晚上我们来赏月吧。”

赏月?!我看了看桌上的日历。

是初一……。

赏个屁的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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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夜里,馆中灯光昏暖,墙上铜制的八卦镜反射出一圈又一圈的暗金光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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