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囚凰(105)

作者:海默无声

谁也没料到这个连汉字都认不全的蛮夷,竟偷偷记下了,还笨拙地学着写最难的小篆。

笔画间处处是修改的痕迹,有些字被墨团盖住,又在旁边重新写过,像个初学写字的孩童,指腹蹭过的地方,纸背微微发皱。

第二封信上是“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墨迹浓淡不均,“骨”字的最后一笔拖得极长,划破了纸页,像道没愈合的伤口。

第三封只画了幅歪扭的画——两个并肩的人影在放风筝,一个披着披风(显然是乌苏木),一个穿着宽袖长袍(是他),旁边用蒙文标着字。

焉瑾尘虽看不懂,却认出那是他们以前做过的事情,那么久远的事情,那是在晋国郊外的一处庄园。

乌苏木和他一起游玩,他们一起去放的风筝。

当时少年乌苏木非要跟他学做纸鸢,他说要做一只凤凰样子的,结果被他笑话说看起来像肥肥的母鸡。

焉瑾尘的指尖抚过那些笨拙的笔画,指腹蹭过被墨团盖住的“思”字,能摸到纸背凸起的修改痕迹。

乌苏木这个蛮夷,连表达心意都这么笨拙又执拗。

他突然想起乌苏木临行前那晚的温柔索取,对方看着他的眼神,像要把他刻进骨血里。

信纸从手中滑落,飘在炭盆边,火苗舔了舔纸角,他慌忙伸手去抢,指腹被烫得发红也没察觉。

最后一封的背面,还有几行更小的字,墨迹浅淡,像是快没墨时写的:“等我回来。她们在漠北牧场,安好。”

心口的闷痛骤然炸开,焉瑾尘捂住胸口喘不过气。

第56章 焉瑾尘危机

夜深得像泼翻的墨,连星子都藏进了厚重的云层里。

焉瑾尘才刚沉入浅眠,眉宇间还蹙着未散的忧绪,耳畔突然炸开一阵刺耳的金铁交鸣。

是弯刀劈砍铁盾的闷响,混着临死前短促得像被掐断的惨叫。

他几乎是弹坐起来的,锦被从肩头滑落,露出月白里衣。

帐外的厮杀声越来越近,夹杂着人喊马嘶,连地面都仿佛在微微震颤。

焉瑾尘飞快抓过搭在榻边的外袍。

霍屠的声音撞进来时,还带着浓重的喘息和挥之不去的血腥味。

帐帘被他用刀柄狠狠挑开,寒风裹着雪沫子瞬间灌了满帐。

焉瑾尘鬓角的发丝被吹得贴在颊边,他抬眼望去,看见霍屠半个身子浸在帐外的暗影里,左手死死按在小腹上,指缝间不断有暗红的血渗出来,濡湿了深色的皮甲。

右手攥着柄染血的弯刀,刀刃上的血滴滴落下。

那张素来沉稳的脸此刻拧成一团,额角的青筋突突直跳,嘴唇毫无血色地哆嗦着,连带着声音都在发颤。

“公子快……快跟我走!扎森反了!那狗东西勾搭上丹珠那个毒妇,带着人闯过来了,口口声声说要抓您去献给呼衍烈穹!”

焉瑾尘系腰带的手猛地一顿。

外袍的系带在掌心绕了个死结,他抬眼看向霍屠,目光锐利如刀,落在对方按腹的手上,声音平静得有些异常:“扎森?”

他想起那个在燕峡关被自己一箭射穿肩胛的蒙古前锋将军,想起对方眼底淬着的那团毒火。

更想起自己被乌苏木俘虏后,关在羊圈里那几日,扎森是如何带着亲兵闯进来,捏着他的下巴逼他吞咽尿液,那张脸嚣张到扭曲。

视线掠过霍屠痛苦脸,焉瑾尘的声音沉沉:“丹珠……她是你的妻子。你竟半点没察觉?”

霍屠的喉结剧烈滚动了一下,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每咳一声,腹部就传来一阵难以忍受的绞痛,像有无数把小刀在肠子里翻搅。

他弯下腰,咳得几乎要把五脏六腑都呕出来,最后用袖子一抹嘴,露出唇边触目惊心的血沫,混着未消化的食物残渣。

“是……是我蠢!”他声音嘶哑,急得额角冒汗。

“她傍晚给我端来的奶茶里掺了东西……刚才动手时才发作,疼得像有刀在肠子里搅……”

他猛地抓住焉瑾尘的胳膊,“公子别问了!再不走就来不及了!扎森的人已经快杀到帐外了,亲卫军正在拼死抵挡,撑不了多久!”

帐帘被撞开的瞬间,一道佝偻的身影踉跄着闯进来,手里还攥着个黑陶药罐,罐口飘着浓重的药味。

满也速的羊皮帽上积着雪,眉毛胡子都结了层白霜,半百的年纪让他脸上刻满沟壑,此刻却瞪圆了眼睛,冲着霍屠嚷嚷。

“霍屠你这浑小子,主子临走前让我来给焉公子送调理身子的药,你倒好,把好好的营地搅成了汤锅!”

他的目光扫过霍屠渗血的小腹,又瞥了眼穿戴整齐的焉瑾尘,突然把药罐往地上一扔。

“哐当”一声,黑色的药汁泼了满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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