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囚凰(210)

作者:海默无声

老和尚笑了笑,眼角皱纹里盛着些怅惘,“他踹了我一脚,骂我笨,说连这点东西都做不出来。我那时赌了口气,拍着胸脯说,定要用一辈子做出来给他看。”

棋子落在棋盘上的轻响惊飞了檐下的雀儿。

老和尚望着焉瑾尘紧绷的侧脸,声音轻得像叹息:“后来我真做出来了。那药性子烈得很,藏在血脉里,平日里与常人无异,可一旦触了不该碰的人,痛楚便会一起发作,比酷刑更磨人。”

他顿了顿,指尖拈起的白子悬在半空:“可等我将药炼成那日,却再也等不到他来取了。听说他后来死在一场战乱里,到死都攥着那人送的半块玉佩。”

风忽然紧了,卷起满地落叶打着旋儿。

老和尚的目光落在焉瑾尘脸上。

“我看了你这些日子,”老和尚缓缓将白子放回棋罐,发出“叮”的轻响,“你眼底的挣扎,倒与我那位故友有三分像。爱也痛,恨也痛,偏要在刀尖上寻条活路。”

焉瑾尘猛地攥紧棋子,指节泛白。

他知道老和尚看穿了他——看穿了他对乌苏木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牵绊,更看穿了他想斩断一切的狠厉。

“那药……”他声音发哑,像被砂纸磨过,“还在吗?”

老和尚从袖中取出个青瓷小瓶,放在石桌上。

瓶身冰凉,在秋阳下泛着冷光:“这药,我原想随故友一同入葬。可看你这般,倒觉得或许该给你。”

他推了推瓷瓶,瓶底与石桌相触,发出轻微的声响:“它不能断人生育,却能断了念想。若乌苏木敢对旁人动心,敢碰草原上那些送上门的女子,这药便能替你讨回些公道。”

焉瑾尘望着那小瓶,指尖冰凉。

他想象着乌苏木若碰了别人,便会被针扎火燎冰啃的模样,心口竟涌起一阵隐秘的快意,混着说不清的酸涩。

“大师……”

“出家人本不该干预俗事,”老和尚合掌,目光悲悯,“可这药藏了我一辈子的遗憾,倒不如给你,了却一桩因果。是让他记着你,还是让你彻底死心,都由你自己定。”

焉瑾尘缓缓伸出手,指尖触到瓷瓶时,像被烫了一下,猛地缩回。

可转念想起乌苏木拥着别的女人时的模样,想起自己这阶下囚的屈辱,又咬牙将小瓶攥在掌心。

瓶身冰凉,却仿佛能透过皮肉,烫进骨头里。

“多谢大师。”他低声说,起身时带落了石桌上的棋子,在地上弹起一串清脆的响,像在为他这一步棋,敲下终局的鼓点。

老和尚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回廊尽头,轻轻摇了摇头,将最后一枚白子落在棋盘中央。

那一手,恰好将黑子所有的退路封死,正如这瓶药,给了焉瑾尘一把刀,却也断了他所有回头的可能。

第125章 不日便归

两个月来,乌苏木的信一封接一封地追着他飘进这与世隔绝的山寺,墨迹里裹着的滚烫字句,几乎要把这粗糙的麻纸烧穿。

“今日在猎场捕了只白狐,皮毛极软,想着给你做件坎肩,可天气变暖了,要不送给你当宠物养到冬天再说?”

他仿佛能看见乌苏木站在草原上,手里提着白狐,眉眼间是猎得猎物的得意,可那得意里藏着的,却是想把最好的东西捧到他面前的笨拙。

“岱钦又惹祸,被我关了柴房,你若在,定会笑他蠢。”

“夜里风大,总想起你靠在我怀里的样子,想抱抱你。”

这句话的墨迹最深,像是笔尖蘸了太多墨,又像是写字的人下笔时太过用力。

焉瑾尘指尖抚过那行字,忽然猛地攥紧,纸页被捏出深深的褶皱,边缘硌得掌心生疼。

“嗤——”一声极轻的笑从喉间溢出,带着浓重的自嘲。

他望着窗纸上晃动的树影,那影子被风揉得支离破碎,像极了他此刻的心绪。

梧桐城的热闹,如今想起来都带着灼人的温度。

乌苏木会坐在他身边,用带着薄茧的手指给他剥榛子。

那双手能拉得开最强的弓,能挥得动最重的刀,却耐心地剥着坚硬的果壳,偶尔喂一颗到他嘴里,他总要别扭地低下头,假装看手里的书。

可落在书卷上的目光,眼角余光却总是忍不住飘回那只忙碌的手上。

他生气时,乌苏木从不会说软话,只会笨拙地把他圈在怀里,下巴抵着他的发顶,闷闷地说“我喜欢你”。

他只能冷着脸不回应,手指却悄悄揪住了乌苏木的衣襟。

还有那些深夜里两人缱绻交融在一起的疯狂索取!

那种恨意里裹着依恋、憎恶中藏着不舍的感觉,像骨髓里生了根的刺,稍一动弹就疼得他喘不过气。

所以他逃了,借着探望在此祈福的母亲和妹妹,赖在这月隐寺里,再也不肯回那座金碧辉煌的囚笼。

同类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