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囚凰(213)

作者:海默无声

“孽障……”荣德帝的声音像从坟里爬出来的,裹着腐朽的土味,“朕白疼你一场……竟养出个引狼入室、苟且偷生的东西……”

“我没有……”焉瑾尘哭得喘不上气,眼泪混着冷汗往下掉,砸在床褥上洇出深色的痕,“父皇,儿臣不孝……儿臣只是……只是……”

只是五年前初见时,被那人张扬不羁的模样晃了眼?

只是被囚的夜里,贪恋过那人怀抱的温度?

这些念头像毒蛇,从那些死者的眼睛里钻出来,缠住他的脖颈,越勒越紧。

“不知廉耻!”

“皇族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靠着身子苟活,你对得起谁?!”

骂声像无数根针,扎进他的太阳穴。

心口突然疼得像被生生剜去一块,他蜷缩成一团,手脚不受控制地抽搐,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恍惚间,禅房的梁柱好像变成了梧桐城寝殿的雕花廊柱,帐顶的血影淡去,取而代之的是熟悉的帐幔——他好像回到了三个月前的夜里。

那时他也是这样疼得蜷缩在床上,冷汗浸透了中衣,唇齿无意识地往手臂上凑,想咬出点血来分散心口的剧痛。

手腕却突然被攥住,力道大得像要捏碎他的骨头。

“不准咬。”乌苏木的声音带着寒气。

他另一只手在枕边翻找药瓶,动作却有些慌,“张嘴。”

苦涩的药粉被塞进嘴里,跟着是温热的水,他呛得咳嗽,却被那人捏住下巴,霸道地将水灌了进去。

下一秒,带着霸道气息的吻压了下来,凶狠得像要吃人,却又在舌尖尝到他自己的眼泪时,放缓了力道。

“焉瑾尘,睁眼。”乌苏木的额头抵着他的,声音哑得厉害,那双总是燃着占有欲的眼睛此刻翻涌着惊涛骇浪,“看着我。”

他迷迷糊糊睁开眼,看见那人下颌线绷得死紧,连带着脖颈的青筋都在跳。

“这些人,都是因我而死。”乌苏木的拇指擦过他汗湿的鬓角,语气蛮横得像在宣告战事,带着不容置疑的王者戾气,“楚家满门,你父皇,你那些奴才……账都算在我头上。他们要报仇,要索命,让他们来找我乌苏木,我陪他们下地狱。”

他的手指猛地攥紧焉瑾尘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留下淤青:“你听见没有?错都在我!不准你再怪自己,不准你折磨自己!”

心口的疼好像真的被这蛮横的宣告压下去些,焉瑾尘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后来他感觉到自己被抱起来,汗湿的中衣被小心翼翼地换下,换上干净柔软的里衣。

“不要怕。”乌苏木突然低头,在他发顶闷闷地问,“像我这样的煞神,恶鬼都不敢缠上的。”

他说不出话,却感觉到那人开始哼调子,不是中原的丝竹雅乐,是带着草原苍劲的调子,像风刮过牧草,像鹰掠过悬崖。

乌苏木的声音本就低沉,唱这调子时更添了几分粗粝,却奇异地让人安心。

“第一次杀人,我整夜做噩梦。”乌苏木的下巴搁在他发顶,声音混着调子一起落下来,“额吉不管我,说勇士就得自己扛着。我去找大萨满,他说我是战神托生,本就该染血,唱战歌就能镇住邪祟。”

调子突然停了,乌苏木苦笑一声,带着点自嘲:“我唱给你听,就当……给你驱邪。”

“难……难听死了……”焉瑾尘终于找回力气,声音哑得像破锣,被抱得更紧。

乌苏木却笑得有些悲伤,调子又响起来,一遍又一遍。

他就在这奇怪的蒙古调子哄着,迷迷糊糊睡了过去,连心口的疼都忘了。

……………………

“娼妓……贱货……”

现实的唾骂声猛地将他拽回月隐寺的禅房。

焉瑾尘剧烈地抽搐了一下,额头狠狠撞在床板上,“咚”的一声闷响惊得烛火跳了跳。

牙咬得咯吱作响,牙龈渗出血丝,血腥味在口腔里弥漫。

可那些骂声里,好像真的混进了那支蒙古调子。

粗粝的,苍劲的,带着乌苏木体温的调子,正从遥远的地方飘过来,像要穿透这满室的鬼影,钻进他耳朵里。

心口的疼骤然加剧,像有烧红的烙铁在里面搅动。

他蜷缩得更紧,后腰撞到床沿也浑然不觉,只觉得那调子越来越清晰,和记忆里梧桐城的夜晚重叠在一起。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炷香,也许是更久。

那些血肉模糊的人影渐渐淡去,唾骂声也像潮水般退了下去,只留下耳边嗡嗡的鸣响。

心口的剧痛慢慢平息,只剩下空洞的钝痛,像被剜去的地方在呼呼地往里灌冷风。

焉瑾尘瘫在床上,浑身都被冷汗浸透,中衣紧紧贴在背上,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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