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刻鲸舟(5)
“俺虽不认得这俩字,但也知绝不是‘秋芦’,”祁开笑道,“刚才俺说自己不是秋芦门漏鱼,可没撒谎。”
刘独羊满脸凛肃,瞧着那“橐籥”二字,道:“不错,这两字念作‘驼月’,意为锻造器物时所用的风箱。祁兄弟,没想到你竟是‘橐籥刀谷’的传人。料想你在山洞见到的那具骸骨,便是橐籥刀谷的漏鱼,他为躲避鲸舟剑派追杀而潜居山里,至死未敢出来。”
祁开好奇道:“这橐籥刀谷是什么门派,比秋芦门如何?”
刘独羊微笑道:“五十年前正道武林中较大的门派有二十四个,称为‘三锋九剡十二铓’,橐籥刀谷是‘三锋’之首,其掌门号称‘刀王’,那是秋芦门远不能比的。传闻橐籥刀谷弟子大都精擅锻刀,所修内家刀法气象恢宏,刀风沉雄激烈,可谓天下威力第一的刀术。”
“原来如此,哈哈,俺练的武功果然厉害!”祁开颇为自得,很快脸色却又颓落下去,“他奶奶的,既是恁厉害的门派和刀术,怎么还是让鲸舟剑派灭了?”
姜平冷笑道:“一山更比一山高,那也没什么奇怪的。”
祁开闷闷不乐,琢磨一会儿,拍掌道:“是了,一定是那鲸舟剑派使诈,耍了什么阴谋毒计!”
“非也,”刘独羊叹道,“昔年橐籥谷主与鲸舟掌门之间,曾有过堂堂正正的一战。此战我倒知晓些情形,呵呵,祁兄弟若是爱听,我便说说如何?”
祁开笑道:“我最爱听不过,你快说来!”
一旁的沈越神色却有些诧异,他本待将竹箱打开交与祁开,便也暂缓不语。
刘独羊点点头,也不着急开讲,却从行囊里取出一个油纸包:“说了半天话,又有些饿了,这是我的北地亲戚托人捎来的熏鸡……”
祁开喜道:“你这老头儿,竟还藏了好吃的!”说着就伸手去撕鸡腿,刘独羊道:“且慢,有肉无酒总是不美。”他忽然用力嗅了嗅,望向冷竹。
冷竹悻悻道:“我家这酒可要三文钱一碗。”随即转身去了厢房,不一会儿捧着一坛绍酒回来,为众人斟酒。
“妙哉,”刘独羊拊掌笑道,“有酒有肉,才不枉费这好大的一场雨。”
诸人饮酒吃鸡,那熏鸡黑硬如岩石,撕一缕在嘴里嚼着,奇香无比,再用一口冷酒送下肚去,滋味美妙;刘独羊轻咂了一口酒,慢慢讲述起来:
“五十多年前,江湖公认的天下第一高手,便是橐籥刀谷的谷主,‘刀王’秦旌。传闻秦旌修为通玄,所持刀上凿有一孔,便是天地之风窍,刀气能生发摧灭万物。——这自然是夸大其词的神话传说,不过也显出当年秦旌声名高到了何等地步。”
“而鲸舟剑派,在当年却威名不盛,既非‘三锋九剡’,在‘十二铓’中也仅排名第七,门徒甚少在江湖走动。可是谁也没有想到,此派中悄没声息地竟出了一位奇绝人物……”
刘独羊说着,以指尖蘸酒水,在地上写下一个“樗”字——
“此字音‘初’,原意是古书中记载的一株大树,不能成材,因其无用而得享天年。当年鲸舟剑派的掌门正是姓陈名樗,二十岁时便早早继任了掌门,却如这樗树一般,此后二十二年都无甚作为。他极少显露武功,偶与几个二三流的剑客斗剑,也不过是略胜一筹,并不引人注目。
“可是长此以往,也有些江湖人察觉:这陈樗虽说每次比斗都是险胜,但也从未败过。于是便也陆续有一流高手到庐山拜访切磋,陈樗推拒不过时,也接了几次战,每次仍是稍胜。”
“江湖人这才诧疑起来,却已迟了,陈樗率领鲸舟剑客在一年之内扫荡江湖,灭尽各派,那是在五十年前,那年陈樗四十三岁。
“而秦旌与陈樗的一战,也正是在那一年。”
“当时鲸舟剑派兵分数路,已吞灭了二十多个帮派,江湖上血雨腥风,人人自危,那年各派才知,原来陈樗已创出一门剑术绝学,名为‘心舟七刻’,修为远超鲸舟剑派历代掌门,他在过去二十多年里将那七式剑术传授给自己的同门,致使鲸舟剑客的武功高出许多门派一大截,武林震骇,一些门派便聚在一起商议如何破解鲸舟剑术,短时里想出了不少法门,交战中无一奏效。”
“甚至有名门大派如“万木宗”、“沧声阁”等,枉自占据了广阔山头、富庶地界,却懈怠了武功修练,便连鲸舟剑客的三招两式都招架不住,惨遭屠戮。到那一年入秋,残存的武林门派几乎都寄望于橐籥刀谷——倘若连‘刀王’秦旌都破解不了‘心舟七刻’,整个江湖怕也只得俯首认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