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九卿+番外(1001)
产婆、乳母、医女皆在披芳殿待命,但李肇仍觉不够,提前半月便下令,将太医院几位最擅妇科的太医与儿科圣手,都安置在殿内值宿,随传随到。
皇帝一声令下,整个披芳殿都忙碌起来。
大晚上的,殿内外灯火通明。
热水、参汤、洁净的布帛源源不断送入。
人影穿梭,各司其职……
李肇被祖宗规矩拦在外间,听着里面隐隐传来的痛吟声,只觉得窒息般难受。
“怎么还没有消息?里面情况如何?”
“陛下,妇人生产都要熬上大半宿,急不得……娘娘眼下一切安稳,胎位也正,只需耐心等些时候……”
李肇点点头,面色铁青的来回踱步,负在身后的手,死死攥成拳头。
来福也很紧张。
轻手轻脚上前,奉上一杯安神茶。
“陛下,您润润喉。”
李肇恍若未闻,死死盯着那扇隔绝了他与薛绥的房门。
里面每一声响动,都像在掏他的心窝。
“啊——”耳边忽然传来薛绥一声短促的痛呼。
李肇脑子里的那根弦断了。
什么祖宗规矩,什么帝王威仪,此刻都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他不顾一切地往里冲。
“陛下不可!妇人生产沾带血光,恐冲撞龙体……进去不得啊。”老嬷嬷跪地阻拦。
“滚开!”李肇眼底赤红,周身寒气逼人。
宫人跪倒一片。
李肇毫不犹豫地闯了进去。
浓郁的血气扑面而来。
薛绥躺在产床上,额发尽湿,整个人仿佛从水里捞出来一般。
“陛下……我不想生了……”
李肇头皮发麻。
他几步冲到床边,一把握住薛绥汗湿的手,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不生了,以后都不生了…”
薛绥嘴唇哆嗦,气息很是不稳。
她双眼盯紧李肇关切的面容,想说什么,却被又一波剧痛淹没,只能死死攥住他的手,指甲掐入他的皮肉。
“啊……”
“平安,平安……我在这,在这里陪着你……”
李肇汗流浃背。
“怎么回事?娘娘怎么还生不下来?”
“看到头了,娘娘再加把劲。”医女惊喜道。
李肇俯下身,大手轻轻拨开她额前的湿发,在她耳边低语。
“平安……很快就好了,以后我再也,再也不让你受这样的罪……”
薛绥深吸一口气,猛地向下用力——
“哇——”
一声响亮的婴啼,划破了夜的寂静。
仿佛一束光,驱散了笼罩在整个皇城的紧绷空气。
“生了!皇后娘娘生了……”
“是位小皇子……母子平安!”
产婆喜气洋洋地报喜。
李肇顾不得看那新生的孩儿,目光锁在薛绥脸上,看着她脱力般瘫软下去,心疼地擦拭她脸上的汗,一遍遍亲吻她的额头,怜惜又后怕。
“平安,辛苦你了……”
薛绥虚弱地扯出一个笑容,目光转向一旁。
“孩子……好吗?”
李肇这才想起儿子的存在。
他快步走向医女。
医女将孩子清洗干净,包裹在襁褓里。
小昭连忙上前接过,喜滋滋的抱到李肇的面前……
“陛下,娘娘,小皇子眉眼周正,身子骨也结实着呢……”
李肇从小昭手上接过小小的襁褓,低头看去。
那孩子皮肤细滑,红通通的,此刻安静地闭着眼,小嘴微微嚅动,五官没有完全长开,但眉眼已有轮廓,很是清俊模样。
李肇双臂僵硬,动作拘束无比,生怕不小心碰伤了似的,小心翼翼将孩子凑到薛绥的跟前。
“你看,像你。”
薛绥仔细看了看,又抬头看李肇。
“像吗?”
“像。”李肇语气笃定,看向旁边的宫女嬷嬷。
众宫人连忙附和。
“像,小皇子像极了娘娘。”
“这鼻梁、耳朵,一模一样……”
“尤其这双眼睛,跟娘娘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薛绥唇角笑意加深,目光柔和下来,“我倒希望他像陛下多一点,更英气些。”
李肇低笑,“我们的孩子,怎样都好。”
薛绥方才生产耗尽了力气,身子一放松,没说上几句话,便沉沉睡了过去。
李肇没有离开,他就这般守着。
一边是沉睡的妻子,一边是安静的儿子,初为人父的他内心涟漪,直到天际泛起鱼肚白。
次日一早,皇后生子的消息昭告天下。
李肇翻遍典籍,斟酌再三,为嫡长子赐名“怀晏”。
寓意简单而真挚——晏与薛绥小名平安同义,且有“河清海晏”之意,代表天下太平。
这是他身为人父,对儿子最朴素也最深厚的期望,亦是他身为人君,对江山未来的美好祝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