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张小鲤不认吕尘是父亲，因为她讨厌自己的父亲，她觉得，师父比父亲好许多——师父是可以选的，而父亲是不能选的。

吕尘也不认她当女儿，说自己威武俊朗，年轻时外号小白龙，也曾惹得街头红袖招，生不出张小鲤这么个粗糙如磨刀石般的女儿。

两人互相嫌弃，吵吵闹闹的时光，是张小鲤大半生的温馨与快乐。

哪怕因为阿姐的事，她与吕尘大吵一架，自此分了两路，但在张小鲤心中，吕尘永远是自己最好的、唯一的师父，是阿姐之外最亲最亲的人。

她几乎没有一刻怀疑过吕尘，不……别说怀疑了，吕尘让她怀疑谁，她就会怀疑谁，因为在她来看，吕尘不会害自己，更不可能害自己。

可现在，现实却结结实实地打了她一个巴掌。

第184章 火灭

张小鲤起身推开门，冯乐安回头，被张小鲤煞白的脸色吓了一跳：“张大人？”

他警惕地往那包间内看了一眼。

张小鲤没理会他，死死地捏着楼梯扶手慢慢下楼，只觉两脚像踏在云里，随时要摔个粉身碎骨。

马车里，张小鲤思考了一路，待到惊鹊门，她已恢复了思考能力，径直快步走向回风斋，汲勤正在门外躲懒，看见张小鲤，后知后觉地对里通报了一声：“张大人来了！”

他喊的时候，张小鲤已走入了回风斋，莫天觉坐在回风斋里，穿着惊鹊门的白色官袍，手里捧着文书，听见汲勤的通报抬眼，便见脸色仍有几分苍白的张小鲤迎面走来。

莫天觉放下文书，道：“你来的正好，我有一事想告诉你——嗯？发生何事，你脸色这般难看。”

张小鲤抿了抿唇，在莫天觉对面坐下，正要开口，想了想，又回头看向回风斋的门。

无论如何，门都该开着，否则准皇妃和准驸马共处一室，实在有辱斯文，不合礼数。

莫天觉突道：“汲勤，将门关上，走远些守着，莫让他人靠近。”

张小鲤微怔，汲勤略带迟疑的声音也从门外传来：“大人，这是否有些……”

莫天觉道：“有些什么？”

汲勤虽有些懒散，却也不是真的没眼色，没敢多问，把门窗都带上，快步走开了。

外头阴得厉害，门窗一合，回风斋内显得极其昏暗，莫天觉拿出一旁的火折子，点燃了书桌上的灯盏，烛火发出轻轻的噼啪之声，室内微亮。

莫天觉凝视着张小鲤，张小鲤思绪混乱，道：“莫大人要同我说什么？你先说吧。”

莫天觉直接道：“嗯，我去查过了，柳莫与何顾倒是没什么，仍如常在鹰卫所。但那个隋贺，不见了。”

张小鲤一怔：“不见了？”

“是，现在鹰卫所也在找他，他似乎是那日和大家一起出去找蕊娘之后，便没有再出现过，只留了一封信给家中妻儿，说自己有些事要离开些许日子。但那信上字迹歪歪扭扭，并不似隋贺自己的笔记，就算是，恐怕也是被胁迫写下的。”莫天觉眉头紧锁，“这有些奇怪。”

张小鲤本来脑子就乱，这下更乱了，她喃喃道：“难道这也是我师父做的？”

莫天觉道：“嗯？”

张小鲤也没再犹豫，道：“我阿姐的失踪，还有林存善的失踪，恐怕都和吕尘有关——吕尘就是铁侍卫之一，也是我的师父。”

张小鲤快速地将自己和师父相认、请求师父帮忙、师父给林存善带信的事简短地说明，只略了林存善和钱叔身份一节。

莫天觉神色愕然，下意识道：“那日林存善去寻你，只是为了确认信件乃你所写？你们早已商定好逃离办法？”

张小鲤不知他的重点怎么是这个，微怔点头，莫天觉却没再多说，只分析道：“你师父在此事上骗你，的确可疑至极，可你若正面同他对峙，恐怕他不会承认，更恐会打草惊蛇。”

说着，莫天觉看了一眼张小鲤手里敞开的盒子，那里头两张碎纸轻忽得几乎随时会消失，对张小鲤来说，恐怕却有千钧重。

张小鲤道：“我有个法子。我告诉他林存善很可能还在惊鹊门，他今晚很可能会来，我们守株待兔，抓他个现形。你得多找些武功高强之人来，再准备点迷烟、毒箭，我记得既盈围场用来射虎的弓箭上有种迷药，那个你能搞来吗？”

莫天觉哑口片刻，道：“我试试。”

张小鲤点头：“嗯。我一会儿先离开，待太阳下山了，我再摸黑赶来，免得让他起疑。”

莫天觉思忖道：“好。但若他今夜不出现，你便只能先行离开避开婚事，王爷同我打过招呼，说看在单姑娘的面子上，他愿助你离开。”

张小鲤没有说话，莫天觉却起身，从一旁的柜子里拿出一个青色的包袱，递给张小鲤：“这里面是几件衣物，你带着，若吕尘没来，你直接跟着王爷的人离开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