菀菀(316)
柳妈妈放下针线,拉过徐菀音微凉的手,轻轻拍着:
“王爷把刘将军和他最精锐的亲兵都留给了你,这灰鹄谷里外,怕是连只鸟儿飞过都得被盘问几遍。王爷这是把菀菀的安危,看得比他自己的命还重啊!他既能为你把此处经营得如此铁桶一般,那他在前头,定然也是算无遗策、自有分寸的。菀菀,你可莫要担心……”
徐菀音一抬秀眉,“我哪有说了一句担心?就惹得柳妈妈说出这一大堆来……”
正说到此处,只听外头传来一句:“真个一点不担心么?菀菀……”
帐帘被人从外头掀开,正是一身夜露、俊朗轩昂的宁王。
柳妈妈连忙起身下跪。宁王示意她起身,一双深眸已是精光四射地看向徐菀音。
乍见他出现,徐菀音自是惊喜,见他发间濡湿一片,身上一层寒气,问道:“阿哥……怎的是骑马来的么?一路寒气重,当坐马车啊……”
“骑马快,今日天快擦黑时动身,这不就到了?若坐马车,怕是半夜才能到呢……”宁王解了外氅,便要过来搂她。
柳妈妈甚是知趣,已掀帘出去。徐菀音却阻住宁王,朝外唤道:“柳妈妈,把汪大人给的驱寒酒端些来……”
又是要张罗宁王用些夜宵。
那宁王见她忙得不停身,干脆掀帘出去,直接将柳妈妈端来的驱寒酒接过来,其它夜宵一律不再要。
转头回来,将酒壶酒杯往桌上一搁,伸手揽住她腰,一把便将她搂坐到自己身上,稳稳坐在那处,扣住她下巴问她:“莫忙旁的,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真个一点不担心本王么?”
洞房那夜之后,宁王始终未曾得空与菀菀好好待于一处,随即更是将她一行送往了灰鹄谷,一别已是数日。
今夜一路疾驰而来,只是想着快些再快些,能与菀菀在一处多得一刻便是一刻,因明日一早又须赶回,对秃鲁部的征讨已箭在弦上。
因而哪里还能安安稳稳地等她慢吞吞安排什么夜宵?
那小女郎却好似总有层叛逆之意在身上,尤其对了宁王更是如此。见他来得也急,问话也急,动作更急,根本不管自己心意若何,只一味要来与自己亲近,忍不住偏不愿遂了他意,挣开他捏着自己下巴的手,撅了小嘴答道:
“哪样才算担心王爷呢?怕王爷受了寒可算?怕王爷骑一夜马、身子疲累可算?怕王爷肚饿……又可算?”
宁王听得笑起来:“王妃真个有心了……本王不冷不累更不饿,路上被友铭催着吃了不少吃食呢……”
菀菀趁着他笑,却是瞅空从他身上站起来,到一旁的桌案边坐下,提了酒壶倒酒:“怎个不冷?那手不是冰凉?……这驱寒酒是韩医师泡制的,前几日寒潮,一大批伤兵抵抗不住,便是靠了这驱寒酒扛的。我与柳妈妈也每日都喝些,确是立时便浑身暖起来……”
宁王眼眸深深地看她,掩不住些许失落,却未再来揽她,只接过她递来的驱寒酒,一个仰脖喝下去,见她也笑眯眯地陪了一杯,又已提酒壶满上了两个空杯。
那菀菀酒量确是不俗,顷刻间两杯酒下肚,伸手指点了点宁王杯中酒,催他喝尽再满上。
烛光下,她秀发松散垂落于肩,眼神又有些飘飞轻扬,不知是得之于酒意,还是回应了宁王的灼灼目光。
宁王此刻又生忐忑。自他真真切切得了菀菀,这几日里,他心底里总有一丝忐忑与郁结,幽幽荡荡地纠缠于他。
他稍许犹豫地喝下第二杯驱寒酒,问她:“阿哥今日过来得晚,明日一早又要离开,竟是来不及看一看这灰鹄谷王妃行辕。菀菀在此处也有数日了,可还待得适意么?”
菀菀听他问起这灰鹄谷,眼眸倏地一亮,倒是有话可说。这几日里,她实在没闲着,将谷内各处设施及功能都细细探访询问了一遍,着实有不少心得。当下竟是侃侃而谈起来:
“王爷既问起,菀菀这几日确有些浅见……先就要说那医营,因那处位置最佳,设在背风向阳的坡地,与伤员营区相邻,且靠近活水源,便于清洗伤处、煎煮汤药;再是粮秣仓储,设在谷地最深处,地势高燥,防火措施也周全。昨日听刘将军说起辎重营草料场,似与粮囤过近,若遇火矢恐有牵连之危……最妙是那套水渠,利用原有溪流开凿沟渠,既保障全营饮水,又在各要冲引出无数暗渠兼作防火之用……”
堪堪说到自己这处帐院,更是有些兴奋,起身便要拉了宁王到帐外去看那院内布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