菀菀(323)
宁王看一眼斥候将领赵劼副将:“黠戛斯的骑兵现在何处?他们承诺的援军是真是假,是会在我们久攻不下时从背后捅来一刀,还是见势不妙便按兵不动?莫咄定然与他们有更深的勾结与约定。”
烛火将宁王负手而立的身影映照在帐壁上:“诸位,我们面对的,不仅只是一个部落,而是一个经营多年的战争堡垒,和一个算无遗策的阴狠对手。”
“正面战场,不是一刻工夫便能拉开的!”宁王幽深眸色中带着一丝得之于强劲对手的兴奋。
此刻的他,并不需要借强力之战来证明自己,却需要这错综复杂的战局、这狡诈阴险的敌手、这需要耗尽全部心神去拆解的迷局……来麻痹自己那无法言说的摧心情殇。
夜已深,中军大帐的书房内只余一盏孤灯,宁王李贽卸去了冰冷的玄甲,只着一身深色常服,坐于案后。
连日来的军务筹谋并未让他感到疲惫,反倒是帐内独处时的寂静,像层层缠绕的束缚,勒得他心口发闷。
友铭悄无声息地端着一盆热水进来,看着主子那在烛光下落寞的侧影,心中暗暗叹了口气。那日从灰鹄谷回来,他便觉着宁王仿佛被抽去了什么似的,战事军务虽仍如往常那般处理着,丝毫不见懈怠,整个人却失了神采。
友铭自然知道,除了那位徐小姐、如今的宁王妃,还有谁能有那本事,将堂堂宁王变作这般模样?
“爷,累一天了,先用热水敷敷脸,松快松快吧。”友铭将水盆放在架子上,浸湿了帕子,双手递与宁王。
宁王漫不经心地接过,胡乱擦了一把,便将帕子丢回盆中,溅起些许水花。
友铭过来,一边熟练地替宁王解开外袍的系带,一边状似随意地开口说道:
“爷,今个从灰鹄谷送来份文书,是辎重营主事吏员联名的条陈,说的是……王妃娘娘之事……”
宁王心念随“王妃娘娘”四字一动,连他自己也未曾察觉到,他搭于膝上的手,竟幅度甚大地抽动了一下。
“爷,说起来,您也好些日子没见着王妃娘娘了,娘娘她,竟在谷中做了好些事……”
当下将徐菀音如何梳理物资,建立新册,将那后勤事务打理得井井有条……等事一一陈述了一遍。见宁王听得眼中一忽一忽地现出光亮,友铭心中也跟着欢喜不已,“条陈里说啊,如今谷中士气高昂,人人感念王妃恩德。辎重营诸人,是心悦诚服,特意上书为王妃娘娘请功呢。”
“胡闹,本王如何嘉奖自己妻子之功劳?”宁王淡淡出声,说起“自己妻子”时,语音出奇的柔软,却掩不住那丝惆怅。
友铭“咦”的一声,“爷,您的妻子……王妃娘娘在军中的贡献,就算不得贡献么?小的都替娘娘觉着冤……小的原先听过,有位平定淮南的刘将军,他夫人在京城独力支撑门户、抚育幼子,还捐出半数家财犒军,后来刘将军不就亲自上书陛下,为夫人请封了诰命么?当时朝野上下,谁不赞刘将军有情有义,刘夫人贤德堪夸?”
友铭又替宁王揉起肩颈,继续说道:“更不用提,王妃娘娘亲自在军中整顿后勤、救治伤兵,连将士们的心都让她用那些幸运小图给捂暖了……这桩桩件件,任谁看了不说一声功劳苦劳俱全?”
宁王突然止住友铭,问道:“本王今日听说,菀菀那些小图,怎的还引起些争端?”
友铭“啊”的一声张了张嘴,将此事原委说了一遍,听得宁王眸中闪过一丝厉色,怒道:“成何体统!”
友铭见宁王动怒,忙劝慰道:“王爷息怒,斗殴之人已被军法司拿下了。不过也是难怪,营里有传,说娘娘的画作,便连王爷自己都好生喜欢,专门扣下一幅自己留下了呢……如此一来,您让那些得了娘娘画作的士兵,如何不珍视?有那珍视,便难免出来些哄抬价值之人……”
宁王冷冷地瞪了友铭一眼,瞪得他微微吐了吐舌头,闭嘴不敢再说。
第158章 真的么?
征北军中因转卖争抢王妃手绘幸运小图所致的风波, 终由宁王一令而决:
“严禁私下买卖收授,违者重责二十军棍。所有因争抢绘图斗殴者,按军法严惩不贷。”
但随即便有一批由军中书吏临摹王妃手绘并印制的图样发下, 分至各营, 以满足士卒祈福之心。
至于辎重营为王妃徐菀音所上请功条陈, 由征北大元帅亲颁全军嘉奖令, 誉其“贤德睿智, 体恤将士,于军备后勤、医护抚慰之功卓著……”云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