妄图春华(199)

作者:火野兔

写罢,他用印封好,命人加急直送通政司。

他不再直接追查那失踪的两万引盐,而是要求全面清理所有手续不全、去向不明的旧引。那两万引盐,赫然就在此列。

果然,消息传出不过数日,两淮方面便有了反应。

不是王体先本人,而是现任的盐运使潘贞——杜昌恒的直属下级,也是当年那五万引盐出库的经办人之一。

他突然上了一道请罪疏,自言才德浅薄,管理不力,致使盐引不翼而飞,有负圣恩,请求辞官归乡。

紧接着,几个在户部、漕运衙门任职的中层官员,也调任闲职。

褚恒得知这些异动后不禁得意,他知道对方这是断尾求生了。

潘贞不过是抛出来的替罪羊,那些被调离的官员,恐怕多是知晓内情或经手具体事务的人。

王体先此举,意在弃车保帅,迅速切割,避免火势蔓延到他自己身上。

“殿下,潘贞辞官,那几个官员或调或退,我们查案的线索岂不是又断了?”孟纯有些不解。

“断?”褚恒摇头,“这才是刚刚接上,他们主动把人送出来,岂不是省了我们甄别的功夫。告诉两淮的暗线,重点盯住潘贞,看他最近还有与谁接触?”

他顿了顿,又道:“另外,把我们查到的这些信息整理成一份简单的密报,送给都察院的那几位御史。”

孟纯眼睛一亮:“殿下是要借御史之手?”

“不错。”褚恒颔首,“此事毕竟是三弟在管,若本宫亲自追查,易授人以柄。但御史风闻奏事,乃是职责所在。由他们出面弹劾,再合适不过,到时候,朝堂之上自有公论。”

不久后,都察院果然有御史据此上本,弹劾两淮盐运使潘贞等人玩忽职守,致使盐引大量积压亏空,并提及永昌十八年的盐产漕运路线可能存在猫腻。

与此同时,市井坊间、酒肆茶馆内,流言悄然滋生。

御书房内,晋元帝面无表情地听完了司礼监掌印太监颤声诵读那份奏章的内容。

殿内金砖墁地,光可鉴人,此刻却仿佛凝结了一层寒冰。侍立的太监宫女们个个面无人色,屏息凝神,恨不得将自己缩成一团影子,连殿外风吹过琉璃瓦的细微声响,都显得格外刺耳。

“好……好得很!”良久,晋元帝才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声音不高,却带着山雨欲来前的死寂与压迫感。他猛地一挥袖,将那本以黄绫封面的奏章狠狠摔在冰冷的玉阶之下,发出“啪”的一声脆响,在空旷的大殿内回荡。

“真是朕的好儿子!为了扳倒自己的兄弟,为了那点痴心妄想,连朕的颜面,连朝廷的体统,都不要了!他这是要把天捅个窟窿!”

晋元帝闭上眼,身体微微后靠,指尖无意识地用力,几乎要将那坚硬的紫檀木扶手掐出印痕来。

胸腔里那股冰火交织的滞闷感,让他大口喘着粗气。

内侍慌乱地喊道:“快去请太医!快请太医!”

晋元帝抬手摆了摆,接过宫女递来的茶水喝了几口,这才平复下来,“大惊小怪。”

那内侍擦擦额头的冷汗,“陛下龙体尊贵,奴才宁可大惊小怪,也不敢有丝毫怠慢啊。”

晋元帝闻言,正眼看了这奴才一眼,圆脸肉鼻子,长得福气相,年纪不大倒是机灵,“你的干爹是谁?”

内侍跪了下来,“奴才除了生身父母,不曾认过什么干爹,那一刀子下来入了宫,便只认陛下是天,是奴才的再生父母,没有什么干爹。”

晋元帝盯着趴伏在地上的背脊看了一会,“起来回话吧,动不动就跪也不闲累得慌。”

那内侍哈着腰起身,双目依旧盯着地面,“奴才遵旨。”

“叫什么名字,是何年岁?”晋元帝用茶盖浮了浮茶沫,似乎只是随口一问。

“奴才贱名恐污尊耳,陛下就喊奴才小喜子就是,过了年就二十了。”小喜子声音里带着笑意,叫人听着心情就舒畅。

“倒是人如其名。”晋元帝将茶盖丢回茶碗上,两者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往后你就跟在朕身边伺候吧。”

小喜子先是一愣,而后喜极而泣,又恐御前失仪,忍了下来,“奴才谢陛下圣恩,能在陛下身边伺候是奴才几百辈子修来的福气。”

“你这个年岁,当是知道永昌十八年之事?”

小喜子点了两下脑袋,“那时奴才虽小,却也知道些世事。”

永昌十八年,是一个多事之秋。

南疆倭寇肆虐,海疆不宁;北境铁骑屡屡叩关,烽烟时起;西南边境小国又趁机作乱,狼烟遍地。

三大征同时进行,每日的军费开支如同无底洞,吞噬着早已空虚的国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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