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朝的一年四季(173)
广业斋内的学子都来拜访的七七八八,准备的月饼也都消耗了一半。
阿朝拿着毛笔往单子上写,今日谁谁谁送了何物来,回送了什么。又检查了番库房准备的礼品,这才与谢临洲在饭厅用膳食。
饭厅里只摆了一张小方桌,桌上的食馔不算丰盛。
正中一只青釉瓷盅里温着菌菇鸡汤,金黄的汤面浮着层薄薄的油花,瓷盅旁新添了一盘酱焖鸭块,深褐色的酱汁裹着块块匀称的鸭肉,旁边并排放着一碟清炒时蔬,是刚从后院摘的青豆苗,翠得发亮,裹着薄薄的油光。
方桌正中间,端端正正摆着一碗刚蒸好的栗子饭。
阿朝刚坐下,目光就先落在了酱焖鸭块上,鼻尖动了动:“咦,今日怎么做了鸭?闻着好香啊。”
他拿起筷子夹了一块,鸭肉刚碰到嘴唇就觉出软烂,轻轻一抿,肉就脱了骨,酱香带着点微甜在嘴里散开,土豆吸满了酱汁,绵密得像化开的豆沙,他眼睛一亮,连忙给谢临洲也夹了一块,“夫子快尝尝,这鸭肉炖得好软啊。”
近来吃的零嘴与月饼多,他都没什么胃口用膳,平日膳食都只简单做一些。
谢临洲咬了一口,鸭肉的醇厚与酱汁的咸香在舌尖融合,肉质不柴不腻,“确实不错,厨娘的手艺又进步了。”
阿朝道:“方才盘点了些东西,明日我们给师傅家和你那些生意伙伴送完月饼就差不多了。”
他舀了一勺菌菇鸡汤,小心避开浮油,吹凉了递到谢临洲面前,“喝点鲜鸡汤,汤里加了晒干的羊肚菌,比鲜菌更有嚼劲。”
谢临洲点头:“郊外学馆那边,我已提早让青砚送了月饼过去。至于生意上的伙伴,想必下午就该来了。”
随后他接过勺子,喝了一口,温热的汤汁滑过喉咙,菌香与肉香在舌尖散开,连带着连日忙碌的疲惫都散了大半。
他用公筷给阿朝夹了一块带皮的鸡腿肉:“今日上午招待客人,你也没顾上吃点东西,快多吃些。下午啊,有的忙活。”
阿朝咬着软嫩的鸡肉,想起上午的热闹,忍不住笑道:“今日倒巧,沈家、窦家、萧家竟凑到一块来了,还好他们没留下来用膳,要不然我们可忙不过来。”
他扒了一口栗子饭,糯米的软糯混着栗子的清甜,还有腊肉丁的咸香,在嘴里层层化开,又夹了一块鸭块配着饭吃,满足地眯起眼。
谢临洲闻言,眼底满是笑意:“大抵是长风他们几个约好的,免得中秋那日上门叨扰。如今京都里的人中秋大多都出去外头逛夜市,白日也是一家团圆,那还有心思招待客人。”
阿朝道:“也是。我们最好这两日就把礼都送了,中秋当日我们也要逛夜市的。”忽的想起点什么来,他道:“今日一大早我让年哥儿去我外祖母家中送月饼了。我让年哥儿说,我如今在府里日子不好过便不去他们那儿。”
他没想过回王家,但表面上的孝顺还是要的,送的月饼都是市面上最次的。
“方才你与萧将军闲聊时,年哥儿告知我,王家大房与三房分家了。”见谢临洲有些疑惑,阿朝细细道来。
他的语气里带着几分唏嘘:“年哥儿说,秋收那几日天儿格外热,王老大每天天不亮就下地,连饭都顾不上好好吃。那天傍晚收最后一茬麦子,他直挺挺地栽在田埂上,抬回家时脸白得像纸,大夫把完脉就摇头,说这是积劳成疾,往后别说扛锄头,就是提桶水都得悠着点。”
谢临洲眉头紧皱,继续听着,他虽不齿王家人的算计,却也知晓农户人家没了劳力,日子便如同断了根。
“老三一家当天晚上就揣着算盘来了正屋。”阿朝只当说个乐子,“王郑氏叉着腰说,大哥这病就是个填不满的窟窿,往后吃药调理都得花钱,他们家孩子还小,可不能跟着受连累。老三在一旁帮腔,说不如趁早分家,各过各的,省得往后闹矛盾。”
说到这儿,阿朝没忍住叹了口气:“王老爷子气得把烟杆都摔了,骂老三没良心,忘了小时候是谁帮他抢回被人抢走的窝头。可老三铁了心,说现在不是讲旧情的时候,自家日子都顾不上了,哪还有精力管别人。”
王老爷子只是怕没了大房一家,三房好吃懒做活不下去,也怕大房一家没了主心骨不成,且父母在不分家,因此不同意分家一事。
谢临洲给阿朝舀了半碗鸡汤,示意人继续说。
“后来闹了好几天,”阿朝接着说,“王老太太私下找老三媳妇说和,想让他们再缓些日子,等王老大好点再说。可老三媳妇不依,说再拖下去,他们家的积蓄都得被王老大的药费耗光。最后王老爷子没办法,只能点头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