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朝的一年四季(174)
“分家产的时候,老三一家精得很,”阿朝的语气里多了几分不屑,“好地全都挑完了,家里的存粮也多拿了一半,连那口新铸的铁锅都要走了。王老大躺在床上动不了,王陈氏哭着跟他们争,可老三一家根本不搭理,搬东西的时候连门都没让她进。”
谢临洲眸色沉了沉,冷声道:“倒是一如既往的自私。”
阿朝抬眼看向谢临洲,轻声道:“年哥儿还说,分家后王老大躺在床上,天天唉声叹气,王陈氏既要照顾他,又要下地干活,累得直哭。王老爷子帮忙也帮不上,毕竟分家的时候,他们是跟三房的。”
“我记得大房有个外嫁的女儿,他女儿呢”谢临洲回想起点什么,问。
“回来帮忙了。”阿朝道:“他们大房一家倒也和谐,难关照样过。三房可就不成了,什么事都丢给王老爷子他们两个做。”
谢临洲沉默片刻,柔声道:“都是他们自己选的路,怨不得别人。往后咱们过好自己的日子便是,不必过多挂心。”
阿朝点点头,不免唏嘘:“其实我早就猜到是这个结果的了,只是没想到王老爷子他们还跟着三房。”
他想起过往种种,问:“三房他们可要寻你要工作要别的?”
生活在谢府,他倒没遇到过三房的人,但不能担保谢临洲没遇到。
“青砚带人去警告过。”听此,谢临洲也不瞒着:“他们不敢来。”
至于如何‘警告’的,便不好多说。
“好,不说这个,上午招待客人也累了,下午咱们就在院子里晒晒太阳,你不是说想把那本《诗经》再背一遍么?正好我陪你一起,要是有不懂的地方,我再给你讲讲。”谢临洲道。
若是客人来了便另当别论。
阿朝眼睛一亮,连忙点头:“好啊,我还想着,下午要是有空,就给你量量尺寸,给你做多几件里衣裤。你昨夜不还说,钦天监的人贴了告示,今年冬日比往年冷一些,正好,我让年哥儿去买些棉花回来给你做靴子。”
他说着,又扒了一口栗子饭,就着一块酱焖鸭块,吃得格外香甜。
“嗯,好,都听你的。”谢临洲深深的看着他,心里像被温水淌过,暖暖的,许久,他才舀了一勺鸡汤,慢慢喝着,目光落在桌上的菜碟上,“今年布庄来了些江南的时兴衣裳,下午我让小翠拿着你的尺寸去买些回来,你试试。”
阿朝听着,心里满是期待,连吃饭的速度都快了些,又夹了一筷子青豆苗,脆嫩的口感带着露水的清新,正好平衡了酱鸭的浓郁:“好,那咱们快点吃饭,下午可多事情做。”
谢临洲看着他雀跃的模样,忍不住失笑,又给他夹了一块浸满酱汁的土豆:“慢点吃,没人跟你抢。这土豆炖得比肉还香,你多吃点。”
两人边吃边聊,饭厅里没有了上午的热闹,只剩下碗筷碰撞的轻响和偶尔传来的笑声。
阳光透过窗纸洒进来,落在青釉瓷盅的金边儿上,落在油亮的栗子饭里,也落在那盘泛着酱香的鸭块上,连带着碟中的青菜与脆萝卜,都染上了暖融融的光,是岁月静好的滋味。
饭后歇了半盏茶的功夫,他们没有睡午觉。
谢临洲便让人把躺椅搬到了院子里的参天大树下。秋日的阳光透过浓密的枝叶,洒下斑驳的光影,落在铺着软垫的躺椅上,暖得人心头发痒。
阿朝抱着那本看着泛黄的的《诗经》走出来,恰好见到谢临洲正伸手拂去椅上的落叶,连忙加快脚步上前:“我来就好,你坐着等我。”
谢临洲顺势坐下,笑着拍了拍身旁的空位:“过来坐,咱们挨着读。”
阿朝依言坐下,将《诗经》摊在两人中间,指尖轻轻点在‘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的字句上,轻声读了起来。
他的声音清软,谢临洲侧耳听着,偶尔在他卡壳时轻声提醒,遇到晦涩的词句,便耐心解释其中的典故。
读到‘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时,阿朝忽然抬头看向谢临洲,眼睛亮晶晶的:“夫子,这诗里说的芦苇荡,是不是很像我们在庄子上看到的那样?”
谢临洲想起二人在庄子秋游时,阿朝在芦苇荡里追着蝴蝶跑,笑得眉眼弯弯,心头不由得一软,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是啊,等过些时候天凉了,带你去泡温泉,如何?”
“好啊,我还没泡过温泉呢。”阿朝应声。
背完两卷《诗经》,他便取来软尺,要给谢临洲量尺寸。他站在谢临洲面前,踮着脚尖将软尺绕到他的肩颈处,鼻尖几乎要碰到谢临洲的衣领。
谢临洲微微俯身,配合着他的动作,鼻间萦绕着阿朝身上淡淡的皂角香,轻声提醒:“肩宽再量准些,冬日里要套棉袄,里衣得宽松些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