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桦林的永恒夏日CP(13)
“你会写信回来吗?”阿列克谢忍不住问,随即他想起来了瓦列里糟糕的写作能力和写信效率,“如果你不知道有什么好说的,寄一些明信片回来也可以。”
瓦列里走了过来,他那一头棕色的头发在橘黄色的路灯下泛着柔软的金光。瓦列里身上已经没有他与阿列克谢初识时那种带着羞涩的孩子气了,他的脸部线条变得愈发有棱角,眉眼越来越像他那个不怒自威的父亲,只是那双灰色的眼睛,比他父亲多了一份年轻带来的冲动和柔和。
他走到阿列克谢身边,阿列克谢迅速在大脑里回忆了一下如何像一个大人那样自信成熟地拥抱和握手。
但很遗憾,瓦列里并没有给予他这个实践的机会,他摆起了兄长的架势,抬起手拍了拍阿列克谢的左肩膀,力度不大,就像在宽慰一个没有得到糖的孩子。
他的手依旧停留在阿列克谢的肩膀上,阿列克谢甚至能感到他掌心和指腹的温度。
“只是半年而已,安德列夫同志。”瓦列里说,他马上把手放了下来,“如果你旺盛的表达欲无处安放的话,可以给我写信,我很乐意收到你的来信。”
“回去睡觉吧,我明天要赶最早那趟‘火箭号’去基辅。如果你实在难过,我本想建议你喝点伏特加,但鉴于你糟糕的酒量,躲在被窝里哭一场会更实际一些。”
瓦列里低头看着阿列克谢的眼睛,似乎在等他对这句俏皮话做出一些反应,但阿列克谢一改往日的能言善道,只是呆愣在那。瓦列里轻道了一声“晚安”,转身独自一人走进了公寓的大门,楼梯间的照明灯亮了起来。
阿列克谢还愣在原地,等回过神来时,他有些茫然无措地抬头看了看星星。
——
果然不出阿列克谢所料,瓦列里在离开普里皮亚季的最初一个月里,没有寄任何信件回来。阿列克谢的写信负担没有瓦列里这么重,他经常想到什么就写什么,根本不在意收信人会如何看待他的信,在他看来写信就和谈天一样,把想法表达出来就好了。等他攒到八张铺满碎碎念和日常奇思的信纸后,他把它们一起寄了出去。
等了快一个月的时候,阿列克谢才收到瓦列里的回信。很显然,瓦列里并没有逆来顺受地承担废纸篓的角色。他根本没有细读阿列克谢的来信,只是自顾自地介绍了像饮食、天气、交通之类的日常生活,语气和内容正经得阿列克谢觉得可以直接把信传阅给沃尔科夫夫妇。
阿列克谢没有放弃,依旧坚持写着信,瓦列里不一定看,也不一定回,但他一定要写。
终于,在新年快到来的时候,瓦列里邀请阿列克谢来莫斯科游玩,他说他们可以一起回家,他还在信里让阿列克谢一定要来见见娜塔莉娅。但他没有写明这个娜塔莉娅是谁。
学期一结束,阿列克谢就去基辅搭乘前往莫斯科的火车了。他从白天坐到晚上,又在火车上休息了一夜,第二天早上才到莫斯科的基辅火车站。
瓦列里在信里告诉阿列克谢,他会在火车站大厅接应他。于是阿列克谢一下火车就背着行李包径直走向车站大厅。
大厅内人潮涌动,旅客们的行李箱轮子在地面上持续发出急促的滚动声,广播里不停播报着火车时刻。大理石地面闪闪发亮,高耸的天花板装饰着复杂的石膏线条和吊灯。阿列克谢好奇地四处张望着,他在普里皮亚季这个小城里生活太久,眼前这番景象让他恍若置身于一个精致漂亮的八音盒里。
阿列克谢完全将瓦列里的话抛在脑后,一个人走出了火车站大厅。外面的世界被白茫茫的大雪覆盖着,街道上车水马龙,不远处的巴士站和电车站挤满了匆匆忙忙的旅客。搭乘火车前他买了一份莫斯科地图,如果他没记错的话,不远处那条河应该是莫斯科河,阿列克谢将大衣扣好,准备走过去仔细看看。
突然间,一只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用力将他拽了回来。阿列克谢猝不及防地后仰,正下意识地想要把那只放在他肩膀上的手拍下来,那人突然开口叫了他的名字。
“放松,阿列克谢,是我。”
那声音很耳熟。
阿列克谢转过身来,看到一个身穿灰色长款毛呢大衣,围着黑色围巾的男人站在他身前,他的脸上戴着黑框眼镜,下巴有一些青色的胡茬,几缕棕发从他头上的灰色毛线帽下打着卷儿地露出来。
他朝阿列克谢笑了一下。
阿列克谢突然脑袋心跳加速,脑袋发烫。不知道为什么,那一瞬间,他突然想假装不认识眼前这个人,想蜷缩着身子立刻消失在这个陌生的火车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