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深处有水流(42)
“不去。”他还是嘴硬,“一本破谱子,有什么好找的。”
晏逐水看着他攥紧的指尖,没再劝——他知道洛林远想去,只是拉不下脸。
第二天早上,晏逐水在洛林远的外套口袋里发现了张纸条,是周老师留的大师课地址和时间,边角被捏得发皱,显然是被反复看过。
晏逐水没吭声,只是把纸条叠好,放回口袋里,又在洛林远的保温杯里多放了勺蜂蜜——他知道洛林远要是去了,肯定会紧张,喝点甜的能缓过来。
练琴时,洛林远果然心不在焉,教《枯叶》片段时总走神,指尖好几次按错了键。
“洛先生。”晏逐水打字,“下午去音乐学院吧?我想去看看杨玥,顺便……找找那本谱子。”
洛林远瞥了眼屏幕,装作不经意:“你想去就去,我可不去。”
“可是我不认路。”晏逐水打字,一脸无辜,“而且我怕找不到杨玥,您陪我去嘛。”
洛林远看着他眼里的“算计”,又气又笑:“算你狠。”
下午去音乐学院的路上,洛林远一路都在嘴硬:“我可不是为了那本谱子,是怕你迷路,给我添麻烦。”
“嗯。”晏逐水点头,打字,“洛先生最好了。”
“少拍马屁。”洛林远别开脸,嘴角却忍不住弯了弯。
大师课在音乐厅举行,李哲正在台上弹《李斯特练习曲》,手指飞得快,却没什么感情,像在炫技。台下的学生看得惊叹,洛林远却皱了皱眉:“花架子。”
晏逐水没说话,只是往旁边看——周老师坐在第一排,朝他们招手。两人走过去坐下时,李哲正好弹完,看到洛林远,愣了愣,脸色有点难看。
“洛老师怎么来了?”李哲的语气带着点酸,“是来指点我吗?”
“不敢。”洛林远的语气淡,“来找人。”
“找人?”李哲笑了笑,“找什么人?总不会是来找这位助理吧?”他的目光落在晏逐水身上,带着点轻视,“洛老师现在品味真特别。”
周围的学生都看过来,晏逐水的指尖攥紧了。刚要打字反驳,洛林远却先开了口:“我找什么人,品味怎么样,好像跟李老师没关系。”他看着李哲,眼神冷了些,“倒是李老师,弹了这么多年,还是只会炫技——音乐不是比谁弹得快,是比谁弹得疼。”
李哲的脸瞬间红了:“你!”
“我怎么了?”洛林远挑眉,“我说错了?你刚才弹的《钟》,快得像赶火车,却连最基本的呼吸都没有——你弹的是音符,不是音乐。”
台下一片安静,周老师连忙打圆场:“林远,别这么说。李老师也进步了……”
“进步?”洛林远没给面子,“弹了十年还在弹《钟》,叫进步?”
李哲气得说不出话,转身就走。
洛林远没理他,对周老师说:“周老师,谱子呢?”
“在后台。”周老师拉着他往后台走,“跟你说别跟他置气,你偏不听。”
晏逐水跟着他们走进后台,看到桌上放着几本旧谱,最上面的就是《对位法研究》。洛林远拿起谱子,指尖拂过封面,眼里亮得像落了星。
“找到了就好。”周老师笑了,“跟你说有吧。”
洛林远没说话,只是把谱子抱在怀里,像抱着个宝贝。
回去的路上,洛林远一路都在翻谱子,指尖轻轻拂过上面的批注,嘴角弯着,没合过。
“洛先生。”晏逐水打字,“您刚才说‘音乐要弹得疼’,是什么意思?”
洛林远抬起头,想了想:“就是……得有东西扎心。不一定是悲,是……是让听的人想起点什么,心里发紧。”他顿了顿,看着晏逐水,“就像你弹《欢乐颂》,明明简单,却让人觉得暖,这就是疼——暖得疼。”
晏逐水点点头,似懂非懂。
“以后你就懂了。”洛林远把谱子往他怀里塞了塞,“等你弹会了《枯叶》,我弹给你听完整的。”
“好。”晏逐水用力点头,抱着谱子的手臂收得更紧了——谱子上还留着洛林远指尖的温度,暖得像刚才他维护自己时的语气。
夕阳落在谱子上,把“对位法研究”几个字照得透亮。晏逐水看着洛林远的侧脸,忽然觉得——洛林远说的“疼”,可能不只是音乐。还有他藏在刻薄下的维护,藏在嘴硬后的在意,藏在旧谱温度里的、没说出口的偏袒。
这些都像琴键上的余音,轻,却能扎进心里,暖得疼。
他拿出手机,在备忘录里写下:“今天洛先生为我怼了李老师,找到了《对位法研究》。他说音乐要弹得疼。”后面加了个比昨天更大的笑脸,旁边画了个小小的音符,像把今天的暖都藏进了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