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深处有水流(83)

作者:爱吃茄子卷的黛妮

晏逐水拿起最上面的信,信封上是洛林远母亲的字迹,圆润秀气,写着“给林远和他喜欢的人”。邮戳日期是七年前,正是她走的前一个月。

“别拆。”洛林远忽然按住他的手,眼神慌慌的,“等……等会儿再看。”

“好。”晏逐水把信放回盒里,指尖碰了碰那叠乐谱——最上面那页写着《逐光》,是首未完成的钢琴曲,落款日期是洛林远二十岁生日那天,旁边有行小字:“等林远带小朋友来,就教他弹这个。”

“这是……”晏逐水抬头看洛林远。

“我妈写的。”洛林远的耳尖红了,拿过乐谱翻了翻,指尖在“未完成”的休止符上停住,“我二十岁生日那天,她来听我的音乐会,散场后塞给我这谱子,说‘给未来的小徒弟留的’。我当时还笑她,说‘哪来的小徒弟’……”他顿了顿,忽然笑了,眼尾却湿了,“她早就知道了。”

晏逐水没说话,只是拿出手机打字:“阿姨肯定很温柔。”

“她啊,心软得很。”洛林远坐在琴凳上,把木盒抱在怀里,像抱着团暖烘烘的云,“以前我练琴偷懒,她从不骂我,就蹲在琴房门口剥橘子,剥完了递进来,说‘吃口橘子再练’。有次我跟何虞欣吵架,躲在这儿哭,她就坐在你现在蹲的位置,听我哭了俩小时,最后说‘林远,不开心就别弹了,妈养你’。”

晏逐水挨着琴凳蹲下,抬头看他——阳光落在洛林远的睫毛上,把泪滴照得像碎钻,他却在笑,是那种松了口气的笑,像沉在心底的石头终于落了地。

“打开看看吧。”洛林远把那封“给林远和他喜欢的人”的信推过来,指尖在信封上轻轻拍了拍,“早晚都得看。”

晏逐水拆开信封时,指尖有点抖。信纸是淡蓝色的,边缘印着茉莉花纹,字迹却比信封上的潦草,大概是手没力气了:

“林远,当你看到这信时,肯定跟喜欢的人在一起了吧?

别怪妈没跟你说这木盒的事——有些话,当着面说不出口,写下来反倒自在。

你从小就犟,认定的事八头牛都拉不回来。练琴练到指尖流血,也非要弹到顺;跟人吵架,明明自己委屈,也不肯先低头。妈知道你是怕输,怕让人看不起,可孩子啊,人这一辈子,哪能总赢?偶尔停下来,看看身边的人,比拿多少奖都强。

你爸走那年,你抱着琴弹《悲怆》,弹得琴键都发抖,我就知道,这孩子心里装着事,不肯说。后来你弹得越来越好,站在台上像个小太阳,可下台看见我,眼睛还是会亮——妈知道,你没变,还是那个需要剥橘子哄的小孩。

写这信时,窗外的茉莉开了,香得很。我总在想,你以后会喜欢什么样的人?是跟你一样会弹琴的,还是安安静静陪你说话的?不管是谁,只要你喜欢就好。别像跟何虞欣那样,硬撑着不肯低头——喜欢一个人,不是输,是捡到宝了。

那叠《逐光》的谱子,我只写了个开头。原本想等你带小朋友来,教他弹,现在看来,得你自己教了。别嫌麻烦,弹琴嘛,有人陪着,才有意思。

哨子你留着,想我的时候就吹吹——说不定我在天上听见了,就托风给你带朵茉莉来。

好好吃饭,别总熬夜练琴。

妈留”

晏逐水读完,抬头时,看见洛林远正用手背擦眼睛,擦得太用力,把眼尾擦红了。“笨死了。”洛林远别开脸,声音哑得像含了沙,“写这些干什么……”

“阿姨很爱你。”晏逐水打字,指尖沾了点信纸的墨迹,“她肯定也很想你。”

“嗯。”洛林远点头,把脸埋在木盒上,肩膀轻轻抖——没哭出声,却比哭出声更让人揪心。晏逐水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背,像哄当年那个躲在琴房哭的少年。晨光爬过琴键,落在木盒的茉莉雕纹上,暖得像阿姨剥的橘子。

整理木盒里的东西时,晏逐水在乐谱底下摸出张泛黄的照片。

是洛林远十八岁时拍的,站在这架旧钢琴前,穿件洗得发白的校服,身后站着他妈妈,正伸手替他理衣领,两人都笑得眼睛弯着。照片背面有行小字,是洛林远的笔迹:“妈说,等我弹够一百场音乐会,就带她去看海。”

“没去成。”洛林远凑过来看,指尖在照片上妈妈的脸上轻轻划,“她走的前一周,还跟我说‘等林远拿了金奖,咱去青岛看海’。”

“以后……”晏逐水打字,“我们一起去。”

洛林远愣了愣,转头看他——晏逐水的眼睛亮得像落了星子,没半点犹豫。他忽然笑了,伸手弹了下晏逐水的额头:“傻样。”却把照片小心地塞进钱包,贴在身份证后面,“记着啊,你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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