窄门,番外(56)
每一次红灯停车,他握着方向盘的指节都因用力而泛白,太阳xue青筋跳动。
一进家门,沉重的防盗门在身后“砰”地一声甩上,如同监狱大门的落锁声。
“给我跪下!”商建明的怒吼瞬间炸响在玄关,震得天花板上的灰尘似乎都在簌簌落下。
商寄梗着脖子,站在原地没动,脸上还带着办公室里的倔强和不服,但微微颤抖的指尖泄露了他内心的恐惧。
“我让你跪下!听见没有!”商建明猛地转身,双目赤红,扬手就是一个耳光!
清脆的巴掌声在寂静的家里显得格外刺耳。
商寄被打得偏过头去,脸颊上迅速浮现出清晰的五指红印,火辣辣地疼。
耳朵里嗡嗡作响,但他依旧咬着牙,没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只是用那双同样泛红的眼睛,死死地盯着父亲。
“看?!你还敢看?!”商建明被他这种眼神彻底激怒了,仿佛权威受到了最严重的挑衅,“老子辛辛苦苦赚钱供你读书!是指望你给老子考个好大学光宗耀祖!不是让你去学校里搞这些恶心人的玩意儿!喜欢男人?!你他妈是不是心理变态?!老子商建明的儿子是个同性恋?!说出去我这张老脸往哪儿搁!!”
愤怒的咆哮夹杂着难以启齿的羞辱,像冰雹一样砸向商寄。
母亲站在一旁,想劝又不敢,只能捂着嘴低声啜泣。
“我喜欢谁是我的事!我没耽误学习!我没偷没抢!我怎么就丢你脸了?!”商寄嘶哑着嗓子反驳,声音因为脸颊的肿痛而有些变形。
“还敢顶嘴!!”商建明气得浑身发抖,四下寻找称手的东西,最后一把抄起墙角的鸡毛掸子,没头没脑地就朝着商寄抽了过去!
掸子带着风声落下,抽在胳膊上、后背上,留下一道道红肿的棱子。
商寄起初还硬撑着不躲不闪,但疼痛和巨大的屈辱感最终让他蜷缩起身体,用手臂护住头脸。
“我让你不学好!让你搞同性恋!老子今天非打醒你不可!!”商建明一边打一边骂,话语越来越难听,仿佛要将所有因为这件事而承受的震惊、丢脸和愤怒全都发泄出来。
商寄不再反驳,也不再看他,只是死死地咬着下唇,直到嘴里弥漫开一股铁锈般的血腥味,身体上的疼痛远不及那些“变态”、“恶心”、“丢人现眼”的字眼带来的伤害。
它们像一把把烧红的刀子,捅进他心里最柔软、最珍视的地方,并将那份刚刚获得的、小心翼翼守护的感情,践踏得粉碎。
最终,是商寄的母亲哭喊着扑上来拦住了几乎失去理智的丈夫:“别打了!老商!再打就打坏了!孩子还要高考啊!!”
商建明喘着粗气停下来,指着瘫倒在地上的商寄,恶狠狠地说:“高考?他还考个屁!从现在起,不准出门!不准再用手机计算机!给我老老实实在家待着反省!什么时候认识到错了,什么时候再说!”
他粗暴地搜走了商寄身上的手机、钱包,甚至检查了他的书包,拿走了所有可能用来通讯的东西。
然后,像拖一条破麻袋一样,将商寄拖进了他的卧室。
“砰”的一声,房门被从外面狠狠关上,紧接着是钥匙转动反锁的、令人绝望的清脆声响。
世界,瞬间被隔绝在外。
商寄瘫坐在冰冷的地板上,背靠着门板,全身都在火辣辣地疼。脸颊肿着,嘴角破裂,胳膊和后背上是一条条凸起的红肿伤痕。
屋子里没有开灯,黑暗如同黏稠的墨汁,将他一点点吞噬。
窗外,城市的光隐约透进来,勾勒出房间里熟悉的轮廓,却显得无比陌生和冰冷。
书桌上,还摊开着没写完的模拟卷;墙上,贴着南川一中的课程表和高三激励语录,床头,还放着和谢聈在北静拍的合影,照片上的两人笑得没心没肺。
一切都仿佛还在昨天,却又遥远得像上辈子的事。
巨大的委屈、愤怒、疼痛和一种被全世界背弃的孤独感,如同潮水般灭顶而来,他用力捶了一下地板,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如同受伤小兽般的呜咽声。
另一边,谢聈家的气氛,则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冰冷地狱。
没有打骂,没有咆哮。
回家的路上,谢藩一言不发,只是不停地流泪。
那种无声的哭泣,比任何斥责都更让谢聈感到窒息和绝望。
回到家,谢藩关上家门,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她转过身,看着站在玄关、脸色苍白、失魂落魄的儿子,眼神里没有了往日的温柔和骄傲,只剩下一种深切的、仿佛无法愈合的创伤和茫然。
“小聈……”她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哭腔,“你告诉妈妈……到底为什么?是学习压力太大了吗?还是……还是商寄他……逼你?威胁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