窄门,番外(57)

作者:杳数

她依旧试图为自己的儿子寻找一个“合理”的、能够被世俗接受的解释,她无法相信,自己那个优秀、懂事、从未让她操过心的儿子,会“自然而然”地变成一个“同性恋”。

谢聈看着母亲那双被泪水浸泡、充满痛苦和乞求的眼睛,心脏像是被凌迟,他宁愿母亲像商寄父亲那样打他骂他,也好过这样无声的眼泪和小心翼翼的试探。

他艰难地摇了摇头,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没有。他……没有逼我。”

这句话,彻底击碎了谢藩最后的希望,她踉跄了一下,扶住了旁边的鞋柜才站稳。

“所以……你是真的……喜欢……男生?”她几乎无法说出那几个字,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泪。

谢聈闭上了眼睛,长长的睫毛剧烈地颤抖着,最终,极其缓慢地点了一下头。

沉默。

死一般的沉默。

良久,谢藩才缓缓开口,声音飘忽得像一缕烟,却带着千斤重:“小聈……你知道这条路有多难走吗?别人会怎么看你?怎么看我们家?你以后……怎么办啊?”

没有怒吼,没有羞辱,只有现实的、冰冷的、沉重的担忧和绝望。

这种来自最亲之人的“理性”分析,反而更像一把钝刀子,慢慢地割着谢聈的血肉。

“妈妈不是古板的人……可是……这个世界……它不是你们想象的那个样子……”谢藩的眼泪又流了下来,“你们还小,只是一时冲动……混淆了感情……等高考完了,上了大学,你会遇到好女孩的……”

她试图劝说,试图“纠正”,试图将儿子拉回她所认为的“正常”轨道。

谢聈只是沉默地听着,一言不发。

他知道母亲是爱他的,正是因为这份爱,她的痛苦和不解才更让他感到无力和绝望。

他无法反驳,也无法解释那种心动和感情是真实存在的,不是冲动,不是混淆。

因为在那巨大的、无形的社会压力面前,任何解释都显得苍白无力。

那天晚上,谢藩没有再做晚饭。

她把自己关进了卧室,隐隐的啜泣声断断续续传出来。

谢聈也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书桌上,还摆着和商寄一起在江城海边捡回来的那个白色小贝壳,在台灯下泛着柔和的光。

他拿起那个小贝壳,紧紧攥在手心,冰冷的触感刺痛掌心。

他走到窗边,看向窗外。

夜色浓重,万家灯火。

商寄的家,就在隔着几条街的另一个小区,他现在怎么样了?他父亲……打他了吗?

一种强烈的担忧和无力感攫住了他。

他想给商寄发个信息,哪怕只是一个问号。

他拿出手机,却发现手指颤抖得几乎握不住。

最终,他还是拨通了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

听筒里传来的,却不是商寄熟悉的声音,而是一个冰冷的女声:“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关机。

这两个字像最后的判决,将他心中仅存的一丝侥幸彻底浇灭。

他颓然地放下手机,身体沿着墙壁缓缓滑落,最终跌坐在冰冷的地板上。

他将脸埋进膝盖,肩膀无声地颤抖起来。

没有怒吼,没有禁锢,但母亲那失望的眼泪和无声的哭泣,以及那扇并未上锁却无比沉重的、名为“期望”和“正常”的房门,将他困在了一个更加无处可逃的牢笼里。

这一夜,两处居所,两个少年。

一个被物理的锁链囚禁,承受着皮肉之苦和尊严的践踏。

一个被无形的枷锁束缚,承受着情感的凌迟和至亲的失望。

他们同样被困在各自的房间里,同样感受着与世界割裂的孤独和冰冷,同样在黑暗中,咀嚼着那份刚刚绽放就被狂风暴雨摧残得七零八落的、不被允许的爱恋。

失望如同冰冷的潮水,漫过心脏,淹没口鼻,令人窒息。

黎明,似乎变得遥不可及。

第27章 分手

被禁锢的第三天,商寄觉得自己快要疯了。

房间像一座华丽的坟墓,安静得只能听到自己粗重的呼吸和窗外偶尔掠过的车声。

身上的伤痕依旧隐隐作痛,但更痛的是被彻底隔绝、无法得知外界任何消息的焦灼。

谢聈怎么样了?

他妈妈有没有为难他?

学校是怎么处理的?

高考……还能考吗?

无数个问题像毒蛇一样啃噬着他的理智。

父亲每天只会冷着脸送来三餐,眼神里的失望和厌恶毫不掩饰。

母亲偷偷来看过他几次,除了抹眼泪,就是劝他“服个软”、“别再惹你爸生气”。

服软?

承认自己喜欢谢聈是错的?

是变态?是丢人现眼?

商寄咬碎了牙也做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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