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深还没反应过来，就见苏念仰头将杯底残留的酒液一饮而尽，喉结滚动的弧度清晰可见。

“你敢抢我的酒？呵呵……”凌深试图睁大眼睛，眼皮却重得像粘了胶水，他努力聚焦，视线里却始终只有一片模糊的暖黄，以及近在咫尺的那抹藏青色衣角。

鼻尖萦绕着若有似无的香气，是苏念常用的雪松味香水，混着雪后的清冽气息，意外地让人安心。

苏念拿起桌上的另一瓶酒，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他一杯接一杯地喝着，动作不快，却异常执着。

酒精在舌尖蔓延开苦涩的味道，可他能清晰地感受到身边人身上散发出的痛苦，那种像是被全世界抛弃、独自留在原地的寂寞，像藤蔓一样缠绕着凌深，也缠绕着他。

他们太像了，都在各自的世界里挣扎，都在深夜里舔舐伤口。

“我们是一样的。”苏念的声音很轻，几乎要被音乐吞没，他将最后一口酒喝完，空酒杯轻轻放在桌上，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然后俯身，小心翼翼地将几乎瘫软在沙发上的凌深扶起来。此时的凌深已经彻底醉倒，头无力地靠在苏念的肩膀上，口中不住地呢喃着模糊的字句，温热的呼吸喷洒在颈侧，带着浓重的酒气，却奇异地不让人反感。

他整个人的重量都压过来，苏念不得不收紧手臂，稳稳地架住他。苏念小心地架着凌深一步步朝外走去，玻璃门再次被拉开，寒风瞬间灌了进来，带着雪粒子打在脸上，有些刺痛。

深夜的冬夜万籁俱寂，雪花不知何时下得大了起来，纷纷洒洒地从墨蓝色的天空飘落，像是无数细碎的星辰坠落人间。

两人相互依靠着在雪地里前行，脚下的积雪发出“咯吱”的轻响。雪花落在发间、肩头，很快就染白了他们的头发和睫毛。

苏念抬起头，感受着雪花落在脸上瞬间融化的冰凉，侧头望向靠在自己身上的凌深。

凌深的睫毛上沾着细小的雪粒，脸颊泛着酒后的潮红，平时总是紧绷的下颌线此刻柔和了许多。

苏念抬起头，感受着雪花飘落在脸上，侧头望向身边的凌深。脖颈间的项链贴在心口，他突然就笑出声来，“你看，我们也算白头了。”

凌深陷在柔软的床品中，锦缎被面随着呼吸轻轻起伏，却无法抚平他眉间深锁的褶皱。羽绒枕蓬松得像云朵，却托不住他沉甸甸的心事，每一次翻身都能感受到床褥里细密的褶皱，如同他此刻混乱的心绪。

梦里的世界被打翻的调色盘染得五彩斑斓，江逸笑得张扬的脸和苏念温润含笑的眉眼在光影里不断重叠交替。

有时是江逸举着酒杯喊他喝酒的爽朗，下一秒就变成苏念递来温水时指尖的微凉，光影流转间，他像迷失在迷宫里的旅人，分不清哪个才是心底真正的渴望。

清脆的敲门声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瞬间将凌深从光怪陆离的梦境中拽回现实。

意识回笼的瞬间，宿醉带来的头痛如同潮水般涌来，太阳穴突突地跳着，每一次跳动都牵扯着神经的钝痛。

苏念端着蜂蜜水和一碗清淡的面走了进来，凌深扶着昏沉的头挣扎着坐起身，被子从肩头滑落，露出颈间因宿醉泛起的淡红。

“你喝了很多酒，先吃点东西垫垫吧。”苏念将托盘放到床边的桌上，将蜂蜜水递给凌深，“给，蜂蜜水。”

凌深这才感觉到嗓子像是被砂纸磨过一般，干涸到极致的灼痛感让他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他接过杯子的手指微微颤抖，温热的触感顺着指尖蔓延到心底。迫不及待地仰头喝下，清甜的暖流滑过喉咙，瞬间缓和了那几乎要冒烟的干涩，连呼吸都变得顺畅起来。

“你…”凌深摩挲着还带着余温的玻璃杯外壁，指腹感受到杯壁细腻的纹路，目光落在苏念平静的脸上，涌上心头的歉意让他一时语塞，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解释昨夜的荒唐。

“你喝多了。苏念像是看穿了他的窘迫，语气跟平常没有两样，“放心，这是客卧，没有人睡过，你可以再睡会，我先去忙了。”苏念对着凌深点点头，转身就离开了房间。

苏念的坦然反而像一张细密的网，让凌深有些无所适从。他靠在床头，目光追随着离开的背影，直到房门轻轻合上。

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和江逸的过往，每年的这一天都是他们雷打不动的保留时间。他们总会找一家喧闹的酒吧，在震耳欲聋的音乐里喝酒唱歌，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

可每次，江逸都是最先醉倒的那个，而他总会任劳任怨地把江逸送回家，自己则拖着疲惫的身躯洗漱整理后，强打精神继续一天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