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没有回答他。但祁凌云是第一次看到哥哥露出这么脆弱的样子，是他想陪着哥哥。

后来，他再没有在哥哥脸上看到那个雨夜下如此不加掩饰的脆弱。

他筑上坚硬的壳，防御任何人的侵入，不管是不是攻击。

只有在祁凌云身边，他才能稍稍放下防备，始终将自己柔软的一面对着他。

那段时间，大大小小的麻烦找上门，祁凌云知道，哥哥很难，或者他这一生从来没有容易过。

祁炫之是保护欲极强的哥哥，但从来不是控制欲极强的哥哥。

他会一边保护他，一边以祁凌云理解的方式告诉他周围发生的一切，好言相劝教他怎么做。他从来不会约束控制他，任由他顽强地自由生长。

他们是相依为命、彼此依靠的兄弟。

那时候，祁凌云认为，哥哥如果是风，他将永远停留在自己身边，因为他们是血脉至亲，他们就像连在一起的藤蔓，彼此交缠。

他们永远也不会分开。

直至他被送出国，他才发现，当你以为抓住风的时候，他已经从手中悄悄溜走。

那些自我意志什么的鬼话都是其次，他唯一在意的是，哥哥想要离开他。

那是第一次，哥哥想要离开他。

后来，祁凌云回国后，有一段时间对哥哥身边的所有人都有敌意，尤其对阿城哥。

哥哥对他太过特殊。

然而哥哥就是哥哥，他已经敏锐察觉到了他的不安，很快作出反应，不仅直言告诉他是他的弟弟，永远不要担心，更是在行动上一切以他为先，他的想法更重要。

他永远无需嫉妒，更无需半点不安。他才是哥哥心目中最重要的存在。

哥哥让人安心。祁凌云很快就意识到自己的幼稚，阿城哥对哥哥来说就像伙伴，确实不同，但与他根本与自己没任何冲突。

祁凌云一颗心定了下来，开始探索自己的爱好。交朋友，到处疯玩，赛车，也学别人喝酒。

其余的祁炫之都没有管过，唯独喝酒。

祁凌云本想跟他哥犟一犟，看谁能赢。结果是他赢了，但又没完全赢，乖乖戒了酒。

没多久，哥哥开始和人交往，祁凌云又开始盯。

但哥哥换情人换得频繁，他盯得眼花缭乱，到了曲羽的时候，祁炫之对他太宠，祁凌云几乎要表现出明显不满的时候，哥哥又甩了他。

找上了后来的楚白。其实祁炫之对楚白有些特殊，是真的。那是他第一次把人带回家，祁凌云对他抱有很深的敌意。

但是哥哥告诉他：“如果你不喜欢，我把他养在外面。”祁凌云虽然对这种爱情观不敢苟同，但每次都会当作他哥根本没有爱上任何一个人。没爱就不算不对。

其实他内心有些窃喜，心想果然只有自己对哥哥才是不同的。

然而，他不知道为什么，哥哥对楚白的热情很高。哪怕对楚白不管不顾的时候，他依旧对他有别的安排。

祁凌云其实比他那口是心非的哥哥都清楚，哥哥是想改造他，将他塑造成自己喜欢的模样。

希腊神话中的塞浦路斯国王，用毕生精力雕刻了一座雕像，最终爱上了它。

哥哥，你也会吗？

每一次选择背后都有代价。当楚白向他求助的时候，其实有意无意地阻隔了哥哥想要改变他所做出的努力。

但是哥哥这样做，本来就是不对的不是吗？楚白是活生生的人，凭什么被削去所有棱角，成为一只供人观赏的金丝雀？

哥哥告诉过他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思想，可以做出自己的选择。当那个人做出选择的时候，你应该给予些许尊重。

为什么哥哥却不尊重楚白的选择？楚白想选的，明明是自己。

为什么他会对楚白那般憎恶，仿佛是因爱生恨一样？

为什么哥哥就因为他想抢走楚白，就要把他赶出家门？

为什么他永远不能接受自己和楚白在一起？

祁凌云有很多次侥幸以为，是因为哥哥对自己有占有欲，如同自己对他的一样。

但是如果换成其他人，不是楚白，哥哥还会阻止他们在一起吗？不，他会送上祝福。

为什么楚白偏偏不一样？

所以非得是楚白。他是可以爱上任何人，但非得选择楚白。

祁凌云时常分不清对楚白真情中掺杂了多少假意。但就如同他所说的，他们之间从来不单纯。

其实他怎么可能不渐渐意识到，楚白在别人的控制下试图挑拨他和哥哥的关系。只是，他和哥哥之间的矛盾，本来就有。

再说，楚白是他的爱人，从来没有做过对不起他的事情，他应该继续爱重他。

不管他们之间的关系掺杂多少真情假意，他将尊重他，爱护他，永远不背弃他——这才是爱情本该有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