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宇凑近坐下，翻开相册扉页时突然瞪圆了眼睛。

“这是中尉您小时候？”

“在保育院的时候。”

“……”

延宇张着嘴仔细端详每一张照片。那些如今已鲜少使用的胶卷相机拍出的照片，因年代久远颜色都有些褪了。

"这是刚来福利院没几天拍的第一张照片。"

也就是说这是在隆冬雪地里被捡回来不久时拍的。约莫五六岁的孩子独自站在巨大的圣诞树前保持着立正姿势，脸上看不出什么特别的表情。似乎带着些许紧张。

"这是我父母。"

比起父母，说是祖父母似乎更贴切些。在一对慈祥的老夫妇中间僵硬站立的徐俊，果然还是紧绷着脸。

"这是小学毕业典礼时拍的。"

延宇翻动相册的手指越来越慢，目光始终无法从徐俊渐显成熟的面容上移开。不知不觉间，两人已并排趴在铺着蓬松地毯的地板上，肩抵着肩翻阅起泛黄的相册。

少年时的徐俊总绷着张不苟言笑的脸。照片里的五官虽日渐显出棱角，眉宇间特有的木讷却始终未变，惹得延宇抿着嘴角直发笑。指尖隔着塑料膜轻抚过男孩带着婴儿肥的圆润脸颊，他忽然开口道：

"用胶片相机拍的照片，我这还是第一次见到实物。"

"当年其实也不常见。不过孤儿院的修女嬷嬷特别重视纸质记录，养父母又是守旧的老派人，总说数码照片没有温度。"徐俊的指尖在相册封皮上摩挲出细响，"这些底片……都是他们生前亲手整理的。"

讽刺的是，养父母的预感应验了。后院出现空间裂缝那天，徐俊失去了太多东西。

原以为会永远留存的数据因未做备份而全部丢失，最后只剩下地下室的这本相册、几件穿不下的旧衣服，以及褪了色的古董摆件。

翻动相册时，徐俊穿着刚才在衣帽间见过的校服跃然纸上。那是初中毕业照。他比其他同学足足高出一个头，却依然板着那张扑克脸。

延宇逐一端详着照片中逐渐接近自己认知形象的徐俊，突然开口问道：

"这时候的瞳色就和现在一模一样呢？"

延宇转头望向徐俊。那双眼睛的虹膜呈现灰调，恍若银河最璀璨的星云凝聚其中，又似蓄满雨云的天空般深邃。

这本是常人罕见的眸色，原以为是超能力觉醒后产生的表征。

"不是的，觉醒前就是这种颜色。小时候常为此受欺负，被人称作怪物。"

徐俊轻描淡写地笑着解释。延宇默然凝视他片刻，忽然偏头在他眼睑落下轻吻。徐俊条件反射地闭眼睁眼间，两人的唇瓣已然相触。

"……真美啊。"

“……”

"就算在您年少时相遇，我定然也会为那双眼睛神魂颠倒。"

将脸颊靠在手臂上的徐俊用手指轻轻扫过延宇的鼻梁。

"我也是。"

"骗人。"

赌气般转过头的延宇撅起嘴唇。

"明明都不记得……"

徐俊轻笑着凝视他。重新专注相册的延宇眼睛发亮，把徐俊的照片翻来覆去看了又看，那架势仿佛要把每一张都刻进视网膜。徐俊无声地扬起嘴角。

这本相册虽然一直保存着却从未翻开，连本人都不会看的旧照片里究竟藏着多少趣味，竟让他看得这般入神？

"选一张喜欢的吧。"

"……嗯？"

"不是说好不穿校服就送你别的吗？把我小时候的照片给你一张。"

延宇瞪圆双眼的模样活脱脱就是个闯进糖果店的孩子。

“中尉这么珍贵的东西，我真的可以随便拿走吗？”

虽然嘴上这么问，眼神却透露出想把所有东西据为己有的急切。徐俊笑着替他捋了捋被风吹乱的额发。

“对我来说，延宇先生也是同样珍贵的。”

延宇猛地扭过头。他死死抿住想要上扬的嘴角，通红的耳廓却早已暴露了心事。

“……说这种话之前能不能先给个预告啊。”

徐俊噗嗤笑出了声。

“提前预告会有什么不同吗？”

“我要录音啊。”

“别胡闹了。”

眼看延宇真的手忙脚乱去掏手机，徐俊一把扣住他的手腕正色道。

“录音机一开我就闭口不言。“”那您就安静呼吸吧。连呼吸声也要录下……呜嗯。”

徐俊突然捂住他的嘴。掌心传来延宇闷闷的笑声，覆在唇上的指缝间露出弯成月牙的眼睛，那模样惹人怜爱得让他恨不得立刻将人压在身下。

“趁我还没改变心意，快选吧。”

“再给我点时间好吗？真的选不出来……”

延宇重新专注地翻看相册，慎重的目光在早已反复端详过的照片上流连不去。

徐俊侧身斜卧着，静静凝视那张脸庞。急促转动的眼珠，焦虑轻咬的嘴唇，每个细微表情都是绝佳的观赏素材。比起翻阅陈年相册，眼前这副光景要有趣千百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