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渊回响双星轨迹(68)
千言万语,无尽轮回的追寻与遗忘,生与死的交错与守护,仿佛都凝聚在了这无声的对视之中,凝聚在了那掌心与后背之间,传递着的、微小却无比真实的温度里。
沈晏清没有收回手。
他就这样维持着扶持的姿势,坐在凌曜身边。
净化之光驱散了医疗站的阴霾,挽救了凌曜的生命。
而这掌心下传来的、微不足道的温度,却成了沈晏清在记忆的流沙中,唯一能抓住的、坚实的锚点。
他不知道这温度能维系多久。
不知道那诅咒的洪流何时会彻底冲垮他摇摇欲坠的堤坝。
但在此刻,在这片被净化后的、短暂安宁的空间里。
他守着这温度。
也守着自己灵魂深处,那最后一点,不肯彻底熄灭的微光。
第40章 开端
核心大厅内,时间仿佛被那温和的净化之光拉长,流淌得缓慢而宁静。凌曜靠着墙壁,闭目调息,虽然依旧虚弱,但体内那股源于“日轮血脉”的生机正在一丝丝复苏、壮大,如同被春风唤醒的种子。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那纠缠不休的古堡诅咒已经彻底消失,身体内部一片前所未有的通透与轻松。
沈晏清坐在他身旁,姿势未曾改变,那只手依旧稳定地扶在凌曜的后背,仿佛成为了这寂静空间里一个永恒的坐标。他没有打扰凌曜的调息,目光平静地落在虚空中,像是在审视着什么,又像是什么都没看。
只有他自己知道,在那看似平静的表象之下,意识的深处正在进行着一场无声的战争。每一次呼吸,每一次心跳,都在与那股无形的、试图抹去“凌曜”存在痕迹的力量抗争。灵魂的牢笼在净化之光的冲击和自身意志的损耗下,已然布满裂痕,但他依旧凭借着那铭刻在本能深处的执念,死死守着最后一道防线。
不知过了多久,凌曜缓缓睁开了眼睛。他感受了一下体内重新流淌起来的力量,虽然远未恢复巅峰,但至少不再是任人宰割的状态。他侧过头,看向身边的沈晏清。
沈晏清也恰好在此刻收回了望向虚空的目光,与他对视。
那双眼睛,依旧深邃,却比凌曜记忆中任何时候都要……平静。平静得近乎空洞,仿佛一口望不见底的古井,投下石子,也激不起半分涟漪。
凌曜的心,微微沉了一下。
他想起身陷古堡时,沈晏清看向他那炽烈、痛苦、带着无尽追问的眼神;想起在石台上,沈晏清为他挡下致命一击时,那决绝而不舍的回眸。那些眼神里,充满了滚烫的情感与挣扎。
而此刻,这些都没有了。
只剩下一种……近乎绝对的理性与……一种他无法完全解读的、深埋在理性之下的疲惫与……空白。
“感觉如何?”沈晏清开口,声音平稳,听不出任何情绪波动,像医生在询问病人的康复情况。
凌曜沉默了一下,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反问道,声音还带着伤愈后的沙哑:“我们……是怎么来到这里的?其他人呢?”
他隐约记得自己重伤昏迷,记得沈晏清背着他亡命奔逃,记得一些混乱的片段和低语,但具体的细节,尤其是如何击败那恐怖的古堡主人,如何找到这净化核心,记忆却是一片模糊。
沈晏清看着他,眼神没有任何闪烁,用一种清晰而简洁的语调,开始叙述。他从荒村分别后的寻找,讲到古堡的猎杀,讲到自己的怀疑与确认,讲到阿刹迈揭露的真相,讲到那场惨烈的BOSS战,以及自己为何会重伤……
他的叙述条理分明,逻辑严谨,将所有关键信息都涵盖在内,甚至包括眼镜青年的疯狂与沉默女子的牺牲,以及最后启动净化核心的代价。
然而,这叙述里,缺少了一样最重要的东西——情感。
没有提及自己得知真相时的愤怒与心痛,没有描述替凌曜挡下致命一击时的决绝,没有流露看到凌曜高烧呓语时的恐慌与悔恨,也没有展现面对光辉者蛊惑时,那灵魂撕裂般的挣扎与最终“以身为牢”的疯狂。
那些惊心动魄的、浸透了血与泪的过程,被他用最精炼、最客观的语言,压缩成了一份冷静的“任务报告”。
凌曜安静地听着,脸上的神色从最初的凝重,逐渐变得深沉,最终归于一种复杂的平静。他没有打断,只是在沈晏清提到“月镜之瞳”的代价是记忆时,他的指尖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
当沈晏清叙述完毕,大厅内再次陷入沉默。
凌曜的目光落在沈晏清那平静无波的脸上,仿佛要穿透那层冰冷的理性外壳,看到底下被封锁、被消耗、正在不断流失的真实。
他忽然伸出手,不是去触碰沈晏清的脸,而是缓缓地、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力道,握住了沈晏清那只一直扶在自己后背、此刻正欲收回的手手腕。